果然。

半個時辰不到，史大個就興沖沖地回來了。

回來后還滿口抱怨：“我還以為是什么好差事呢，值得楊縣尉親自來囑托我去辦……結果，也是個沒鳥的慫包，我還沒上手，他就全撂了。真特么沒勁！”

然后史大個將他問到的情況匯報給楊釗。

原來，杏林鄉里有個叫劉瘸子的，會煉制地霜?？h里幾家藥鋪的地霜都是從他那里供的貨。

有了線索，這事就好辦了。

楊釗再次放出史大個，讓他即刻將那個劉瘸子抓起來，治個私販藥材的罪。

不過他特別提醒史大個，抓人就行了，別上刑。

畢竟是殘疾人士，適當關懷一下。

不得不說，史大個確實是個搞刑獄工作的好手，才到下午的時候，楊釗就在牢房里見到了那個劉瘸子。

下了獄的劉瘸子特別老實，一見楊釗的面，就把什么都招了。

包括他曾偷看過鄉里哪些娘子洗澡，又搶過哪些小朋友手中的馕餅……

楊釗只問他關心的內容：“說出你是如何煉制地霜的，然后，我便放了你?！?

劉瘸子好歹也是個手藝人，卻沒有眼力勁，還盯著楊釗問：“你……能放了我？”

史大個沒能過用刑的癮，心里正不舒服，立即吼了一聲：“瞎了你媽的狗眼，這是縣里的楊縣尉，他說要放你，誰能攔得住！再敢廢話，老子讓你另一條腿也瘸了！”

“草民有眼無珠！草民有眼無珠！……”

劉瘸子老老實實地交代了。

原來，劉瘸子年輕時候在漢中的一座道觀里待過，跟著師傅練過一些丹藥，認得硝石，也見過師傅如何提煉硝石。

回杏林鄉后，湊巧在某處山洞里發現了硝土，便重操舊業，販制地霜。

楊釗立即就帶上劉瘸子，去杏林鄉里找到了那處山洞。

這是一處荒僻的山洞，遠離人的居所。

山洞在山的陰面，洞口處有陰風陣陣，便是六月暑天，也讓人覺得陰冷。

洞里不斷有嗚嗚聲傳出。

史大個絕對是個膽大的人，這時都被嚇得心里打顫，罵劉瘸子：“活該你是個瘸子，居然能找到這種鬼地方來！”

“官爺罵得對！草民也是有一次走夜路，被鬼打了墻，誤打誤撞，才發現了這個洞……”

一聽這話，史大個更害怕了，連忙罵停他：“好好的世道，哪里來得鬼？你給老子閉上你的臭嘴！”

又向楊釗征詢道：“楊縣尉，山洞我們也看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不急。我還要下洞里去看看。”

史大個下意識地攥著了楊釗的衣袖：“楊縣尉，這如何下得去？”

楊釗覺得好笑，回道：“你要是害怕，就在洞口外面守著，我跟劉瘸子下去就行了。”

史大個向來自詡是縣衙內最膽大的人，怎可輕易折了面子？

只能硬著頭皮道：“楊縣尉這不是瞧不起人么？不就是下個破山洞，誰不敢下，誰就是孫子！”

說罷提了劉瘸子扔進洞里，隨后一握拳，也跟了進去。

楊釗安排了兩人留在洞口，招呼上其他不良人跟著進了洞。

其實，方才楊釗一直在努力回想他曾學過的化學知識。

硝石，化學名硝酸鉀。

性喜陰。

往往存在于陽光不能照射的地方。

其形成跟細菌的分解和氧化作用有關，而人和動物的排泄物中細菌最豐富。

再有，硝酸鉀易溶于水……

楊釗將他能記起來的知識和眼前這處山洞聯系起來。

他要做的，不只是從這處山洞里得到硝土，更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找到硝土的方法，以后可以借此找到更多含硝土的山洞……

入洞后，才走了幾步，便有一陣蝙蝠被驚醒了，從山洞里成群地往外飛。

嚇得史大個等人趴在地上罵娘。

但楊釗卻越發興奮了，因為這又和他學過的知識聯系上了。

洞里有蝙蝠聚集，便有大量的蝙蝠糞便堆積，洞里又陰冷不見陽光，又沒有地下水流出表面……

所以這個洞里有硝土！

劉瘸子對這個山洞十分熟悉，轉過幾道彎就來到他搜集硝土的地方。旁邊還放著一塊油布和手鏟，顯示出他經常來這里挖掘。

劉瘸子走到那些灰色的硝土旁，蹲下去，用手指沾了小一塊放嘴里嘗試，隨后肯定地向楊釗道：“官爺，用這些土，就能練成地霜?！?

其實可用來確認硝土的方法有很多。

最靠譜的方法便是放到火中燒。

大可不必用嘴去嘗。

硝土的形成跟排泄物有關，能是什么好味道？

不過這是劉瘸子的方法，楊釗也沒有干涉。

他佯作不信，回道：“口說無憑，我要親眼見你將它煉成地霜，才能證實你所說的話。”

劉瘸子面有難色，也抱著僥幸心理回道：“官爺有所不知，煉地霜過程很復雜，而且要耗費很多時間……我怕官爺等得不耐煩……”

楊釗不與他多分辯：“煉不成地霜，你的下半輩子就在牢房里呆著吧?！?

“我煉，我煉……”

劉瘸子無奈，只得趴在地上，開始收集硝土。

隨后又提了一桶硝土，將眾人引回洞口處。

原來，他煉制地霜的地方就在洞口旁的一處隱秘地，之前他故意隱瞞了這個地方。

在那里，有一個挖就的土坑，幾口大缸，缸內都盛著水，另有一口鍋，鍋內有過濾用的紗布，旁邊還擺著幾捆蕎麥稈……

看著這些東西，楊釗大概猜到了煉制硝石的具體過程。

劉瘸子在一圈官差的環視之下，別無選擇，只得拿出他的“獨門絕活”，開始煉制了起來……

劉瘸子說得沒錯，煉制的過程確實費時間。

眼瞅著天就要黑了，才剛剛把硝土溶進了水里，攪拌了幾遍，將漂浮的雜物撈取出來……

史大個早等得不耐煩了，勸楊釗道：“楊縣尉，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這里安排幾個弟兄盯著就行。你放心，他跑不了的?！?

劉瘸子不知道是為了獻殷勤，還是見楊釗看得太仔細，擔心自己的“絕活”被偷學了去，也跟著勸道：“官爺們放心，就是借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違背你們的命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