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宮里就來人，說是秀女參選時間有變，收衣服的日子也跟著提前了整整兩天，叫湘水鋪做好準備，不得耽誤。

小翠最先被吵醒，得知消息后心里咯噔一聲，臉都沒來得及洗凈，撒丫子便奔向洛呦呦房里，口中高聲大嚷:“小姐，不好了！”

“唉，又出什么事了？”

洛呦呦一晚上在桌邊靠著，半張臉都是麻的，聽有人在門口高呼，只下意識問了一句，并不清醒。

“小姐，別睡了，出大事了！”

小翠一把將她拉起來，一雙杏仁眼睜得圓滾滾，語氣急切:“宮里的人方才過來了，說交衣服的時間要提前兩日呢，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洛呦呦嫌她吵，便將頭又轉向另一邊，嘴里嗤了一聲，嘟嘟囔囔:“又不是著火了，只是提前收衣服而已嘛，你急什......提前收衣服？”

“那不就是明日么！”

撲騰一聲，洛呦呦歪倒在地，挫疼了手腕。卻也顧不上這點疼痛，拉著小翠便問:“你可聽清楚了，怎么就忽然改了日子？”

“小姐，我聽的千真萬確，絕不會有差錯。”小翠連連點頭。

洛呦呦一皺眉，指尖輕點桌面，再也坐不住，也不管什么時辰，直奔那家約定好的成衣鋪子就去。

好在那掌柜的是個勤快人，正收拾柜臺呢，被洛呦呦進門時氣勢洶洶的模樣嚇了一跳:“誒呦，洛姑娘，這一大早的，怎么火氣如此大，這是怎么了......”

“掌柜的，我之前讓你后趕制的那批衣服，可完工了？”

勉強將氣喘勻，洛呦呦急切詢問。

見她面色憂慮，掌柜的倒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可他畢竟是個小鋪子，繡娘一共就那么幾個，洛呦呦定的東西又太繁瑣，半分都馬虎不得，光是繡花就要繡上兩天兩夜。

若是過兩日洛呦呦來問，倒是又完工的可能，可眼下是絕不可能的。

果然見掌柜的一搖頭，面露難色:“洛姑娘，起先的一批你說做工不好，這批料子都是我親自去進來的，忙里忙外就花了有小半日的時間。”

“真不是我家工人懈怠，縫制衣裳本就是慢工出細活的事情，洛姑娘既然也有鋪子，那應該是知道的呀！”

聞言，洛呦呦心里咯噔一聲，嗓子都有些啞了，只好繼續追問:“若要全部趕制出來，還要多久？”

“即便是繡娘不吃不喝不睡，也要一天一夜。”

那便是來不及了。

走出店后，洛呦呦長嘆一口氣，不禁無奈感嘆，昨夜剛惦記過此事，此刻就出了變故，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啊！

皇宮的事情可大可小，但一貫是耽誤不得的。若湘水鋪這批東西未能如約履行，輕則關門歇業，一切從頭再來，重責龍顏大怒，殿前問罪。

無論哪一樣，對她來說都猶如晴天霹靂。

情急之下，成衣鋪子指望不上，洛呦呦也只好打起別的主意，吩咐阿環將最開始那幾箱子找出來，趕緊挑出其中用上好料子所制的，雖然做工略顯粗糙，但蒙混過關也足夠。

卻不料，阿環這小姑娘一門心思掛在旁人身上，洛呦呦前腳剛走，后腳便與路過的心上人打起招呼來了，笑的那叫一個花枝亂顫，暗送秋波:“何公子！”

“阿環姑娘？”何潤玉腳步一頓，目光在店內一掃，彬彬有禮:“怎么今日這樣早？”

“還不是呦呦姐嘛，說要分揀什么衣服，麻煩死了！”

阿環隨手放了幾件，一顆心就像是掛在了何潤玉身上，又忍不住抱怨起來:“要我說都是一樣的，呦呦姐偏不肯聽，非要認死理。”

她動作麻利迅速，神情看著認真，其實都牽在何潤玉那一張臉上，手下的東西根本看也不看。

再加上那兩種布料本就相差無幾，一不小心就混了兩件次品進去，哐當一聲合上蓋子，更沒有查驗一說，阿環蹦蹦跶跶到門口，一心與何潤玉搭話:“何公子，你可用早膳了，我請你去吃完云吞可好？”

“好。”何潤玉淡淡收回視線，笑著點頭。

第二日宮中之人來得更加突然，洛呦呦原本是想著查看的，可又念著阿環做事一向靠譜，便收回手，任由幾人把箱子給抬走了。

卻不料，洛呦呦千防萬防，終究是有了紕漏，還正正好好就在那秀女冊封大典上出了差池。

按照禮部慣例，年年皇上選了新人入宮，無論秀女是何位分，都該在殿上作舞一曲，以示女子的溫婉柔情。而這跳的最多的，便是輕松和緩的江南舞曲。

可今年這幾位秀女都是心氣兒高的，偏偏要別出心裁，有意學了個大漠曲子，動作快不說，對女子身體的舒展都極為嚴格，差一分都少了該有的風韻。

起先這些秀女身著舞服上臺，衣衫清麗卻不寡淡，看了叫人眼前一亮，無論是在場的皇上亦或太后，都還是滿意的。

可一舞剛剛開始，便聽一陣清脆的撕裂之聲，竟是那被混進來的次品料子太薄，根本受不住接連的動作，被那秀女給生生撕裂了。

一時間樂曲停了，那秀女的動作也停了，衣裙輕飄飄落在地上，露出一雙雪白修長的腿來。

“成何體統！”

太后一向看重禮數，當即就皺起眉來，啪的一拍桌子，面目嚴厲，指著那秀女數落:“竟敢公然狐媚惑主，真是丟盡了我們皇家的臉面，來人啊，給我押下去！”

那秀女這才反應過來，誒呀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太后恕罪，皇上恕罪，小女的舞曲并沒有問題，是這衣服不合身啊，還望太后明查！”

“你倒是會找借口！”

秀女哭的梨花帶雨:“小女一向恪守本分，即使是在宮中也沒有半分逾越規矩，還望太后皇上明鑒啊！”

聞言，太后冷哼一聲，又問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皇上:“此事皇帝怎么看？”

“這些秀女都是被可靠的嬤嬤教導，應當不會出如此差錯，想必是有些旁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