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馬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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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小鉆石和他媽媽跟小寶寶到達倫敦時，已經是下午晚半晌。我只顧著寫小鉆石，忘了告別大家，這時候已經多了個小寶寶。他爸爸用他自己的馬車在等著他們，可他們沒告訴過小鉆石是匹什么馬，因為他爸爸要讓他自己發現，給他一個驚喜。他沒有看馬就和媽媽上車，他爸爸放好小鉆石的旅行包和他媽媽的小箱子，上了馭者座，就把車趕走了。小鉆石坐著他爸爸自己的馬車回家，感到很自豪。可到了馬車房，他起先未免有點泄氣，要不是他到過北風背后，我怕他會哭。可他沒有哭，卻對自己說，好在所有的舊家具都在，這是件好事情。他也沒有給他媽媽為改變環境增加煩惱，開始尋找這地方的種種優點，因為任何地方都是有它的優點的，優點總比缺點更值得找出來。氣候的確不好，因為他們到家時正在下綿綿細雨。幸虧氣候多變，而且房間里生好了旺旺的火爐，是女鄰居和她的醉鬼丈夫給他們生的，茶具也已經擺好，一壺水正在火上煮滾。有旺旺的火爐，有茶，有牛油面包，生活不能說是悲慘了。

不過小鉆石的爸爸媽媽是相當苦惱，小鉆石開始感到一股黑暗正在他心頭籠罩下來。可在這同時，他對自己說：“這樣不行。我不能就此屈服。我曾經到過北風背后。在那地方事情很順利，因此我在這里也必須使事情順利起來。我得和苦惱事情抗爭。如果我做得到，它們不會弄得我苦惱。”我不是說他說出了這樣的話。對于他來說，想出這樣的話也許太成人化了，不過這些話只代表他的心和頭腦所想的意思。心和頭腦一旦合在一起，沒有東西能抵擋它們。

“這牛油面包多么好吃啊！”小鉆石說。

“我很高興你喜歡它，我親愛的，”他爸爸說，“這牛油是我親自在路口那小店買的。”

“很好吃，謝謝你，爸爸。噢，小寶寶醒了！我來抱他。”

“你別動，小鉆石，”他媽媽說，“你吃你的牛油面包吧。你身體還沒強壯得能抱他。”

于是媽媽把小寶寶抱起來，放在膝蓋上。小鉆石去逗他，直到這小家伙哈哈大笑，因為小寶寶的世界是他媽媽的懷抱，毛毛雨，沉悶的馬車房，甚至他爸爸苦著的臉都不能影響他。這小寶寶管它什么失業呢？他在大家的苦惱中咕嚕咕嚕地叫，嘻嘻哈哈地笑，爸爸媽媽都不認為他硬心腸，相反，他的咕嚕咕嚕叫和嘻嘻哈哈笑會傳染。他那小心靈充滿了快樂，這小心靈裝不下，快樂就跑出來，跑到大家的心中來了。爸爸媽媽也開始笑，小鉆石直笑得咳嗽，把媽媽嚇壞了，這才使大家停了笑。他爸爸把小寶寶抱起來，他媽媽讓他上床。

不過對他們大家，這實在是個大變化，不但跟桑威奇不同，跟他們的老家也不同，在老家，窗前可以看到那條大河，河上大駁船張著棕色和黃色的大帆，側過來側過去地搶風行駛，像是小游艇，河上細長的小船飛也似的劃過。船上有八個，有時候甚至十二個劃手；而在這里，如今從窗子望出去是一個鋪石塊的骯臟院子。再也沒有小鉆石愛進去就可以進去的花園，那里腳下到處是鮮花，頭頂上是布滿陽光的莊嚴樹木。這里床后面再也沒有板墻，上面有個洞可以讓北風要進來就進來。說實在的，這里有那么高一道墻，馬車房周圍有那么多房子，北風根本難得到這地方來，除了實在有事，而且她得和其他主婦一樣先來一番大掃除；小鉆石新床的床頭和另一個出租馬車夫的房間只有一板之隔，這馬車夫喝得爛醉，回家就跟妻子吵架，掐他的孩子們。聽到罵聲和哭聲，小鉆石覺得實在可怕。可是這也不能使他覺得悲慘，因為他到過北風的背后。

如果我的讀者覺得很難相信，小鉆石會那么好，他必須記得，小鉆石曾經到過北風的背后。如果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個孩子那么好，那么他知道一個到過北風背后的孩子嗎？小鉆石這樣，一點也不奇怪，正好相反，他這樣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我們這就來看他接下來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