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在桑威奇誰迎接小鉆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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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路飛得那么快，大海在他們下面滑走，像一大塊在梭織的絲綢，一梭藍色，一梭灰色，一梭綠色，一梭紫色。他們飛得那么快，像星星自己飛過他們的頭頂，就像金船在反扣過來的藍色大海上。他們飛得那么快，小鉆石本人也同樣快地飛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我是說，他很快在北風的懷里睡著了。

等到他醒來，一張臉正俯在他的上面，可這不是北風的臉，是他媽媽的臉。他向她伸出雙臂，她把他抱到懷里，大哭起來。小鉆石把她吻了又吻，要讓她停哭。吻對于哭也許是最好的東西，不過不是總能把哭止住的。

“什么事啊，媽媽？”他說。

“噢，小鉆石，我的小心肝！你病得那樣厲害！”她抽抽搭搭地說。

“不，親愛的媽媽，我只是在北風的背后。”小鉆石說。

“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媽媽說。

這時候醫生進來了。

“噢！很好！”醫生快活地說，“我看今天好些了。”

接著他把媽媽拉到一旁，叫她不要和小鉆石說話，或者想知道他會說什么，因為要盡量讓他安靜。小鉆石實在不太想說話，因為他感到十分不舒服，很虛弱，這也不奇怪，只要想想他一直在外面，只舔幾塊冰，這是沒有什么營養的。

現在趁他躺在那里，喝雞湯和吃其他好東西讓身體重新強壯起來，我來告訴我的讀者，他家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些事是應該講講的。

讀者們也許忘記了，科爾曼小姐的身體很不好。她身體不好有三個原因。第一，她的肺不強壯。第二，有位先生對她不太好。第三，她無所事事，不知道做什么好。這三個“不”加在一起實在足以讓一位小姐生病。第一件事她當然無能為力，但如果沒有另外兩個原因，那也沒有大礙，她只要稍微小心就是。第二個原因她毫無辦法，不過她如果有事情做，把事情做好，任何男人也很難傷害她。至于她生病的第三個原因，如果他有值得做的事做，她可以忍受他的不好行為，使它不能讓她生病。我承認，找到值得做的事做也不總是很容易，不過最難的事永遠是動手去做，只要她嘗試，她會找到什么事做的。她錯就錯在從不嘗試。說實在的，就怪她的爸爸媽媽從來不讓她去嘗試。只是又沒有人告訴她的爸爸媽媽該讓她去嘗試。因此他們沒有一個想到這樣做，北風就只好去教他們了。

我們知道，北風把小鉆石留在大教堂的那天晚上非常忙。她可以說整夜在科爾曼家吹啊吹。首先，科爾曼小姐的女仆以為把她女主人的窗子關好了，其實還留下一條縫，北風就能進去把她的幾根頭發繞在小姐的脖子上。第二天早晨她的病更不好了。再說北風當夜吹沉的船正是科爾曼先生的。我的讀者們不會知道，這對他來說是個何等大的損失。我只好告訴大家，他已經有好些日子越來越窮。他的投機買賣不像原先那么成功，因為他過分投機，也該是他收手的時候了。對于有錢人來說，變窮是件苦事，但變得沒有信用更是一件可怕的事，有些投機買賣使人還沒想到是怎么回事就已經變得非常沒有信用。貧窮不會使人一文不值——貧窮時反而可能比有錢時更有價值；可是沒有信用，確實會使一個人變得毫無價值——一樣該扔進垃圾坑的東西，就像一個破盆或者是一塊臟布。因此北風得去照顧科爾曼先生，嘗試讓他成為一個誠實的人。也因此她沉掉他的船，他最后的投機賭注，他于是就像他自己、他妻子和大家所說的破產了。

還不止這樣。那船上有科爾曼小姐的情人。當船沉的消息傳來，說船上所有的人都死了，我們可以斷定，比起這件事來，她認為失去他們的好房子、花園、家具還不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幸。

當然，科爾曼先生及其一家的麻煩事還沒完。沒有人能獨自承受痛苦。當痛苦的原因最深地埋藏在一個人心中，除了本人沒有人知道，這時候，這個人必須是個少有的高尚和善良的人，才能不讓自己內心的痛苦使他做出讓周圍的人多少不舒服的事。一個人急于發財，卻發生了金錢麻煩，那么大多數與他有關的人一定會和他本人同樣受罪。那天夜里北風吹倒了榆樹，好像禍不單行，榆樹又壓倒了科爾曼小姐的美麗涼亭；同樣科爾曼先生的失敗也壓垮了住在他馬車房和馬廄上面的那個小家庭。在小鉆石病好可以回家之前，他已經無家可歸。科爾曼先生——或者他的那些債主，因為我不知其詳——已經把房子、馬車、馬、家具等賣掉。他和他的妻子女兒還有克倫普太太住到了霍克斯頓一座小房子里，在那里他不為人知，走著進城去他的辦公地方。他還不算老，仍舊希望重新聚斂他的家財。讓我們祝愿他活下去恢復他的信譽吧，他的信譽從他的手指間溜走已經所余無幾，如果說還沒有溜光的話。

當然，小鉆石的爸爸有一段時間沒有了工作，不過他沒有事做不像科爾曼小姐沒有事做那樣苦惱。他寫信給他的妻子，如果她姐姐能讓她在那里住到他找到地方，那就再好不過了，他會很感激她。這時候，買下房子的人答應讓他的家具留在那里一些日子。

小鉆石的大姨媽很愿意讓他們住下去。說實在的，小鉆石沒有好透，還不能安全離開。

當他復原到可以外出時，有一天他媽媽讓她的姐夫——他有一輛小馬拉的車——送他們到海邊，讓他們在那里待幾小時。他在再過去點的拉姆斯蓋特正好有點生意要做，回來時可以接他們。她說呼吸一點海洋空氣對他們兩個會有好處，同時她想，當和他單獨在一起談得貼心時，她最好告訴他發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