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三十五發，四川廣源的電話來了。

鄭誠拿著話筒，緊張地問道：“抓到王勝華了嗎？”

“我們已將他拘留。他是昨天下午到家的。抓到后，我們立即進行了審訊。請你們準備好，我們馬上用傳真將審訊記錄發給你們。如還有什么問題，請隨時來電話聯系。”

“謝謝你們的支持。”

五分鐘后，連接在這條電話線路上的傳真機上，對方的審訊記錄緩緩地從機內一頁頁地鉆出來。

鄭誠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說出你的姓名、年齡。職業、住址。

——我叫王勝華，今年二十三歲，家在苦竹鄉石河村三組，現在沙川縣建筑工程隊搞出納。

-——你知道我們為什么要把你帶到這兒來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好，你為什么要從沙川縣回來？

——我母親病了，發電報要我回來的。你們不是到醫院抓的我嗎？我在那兒照看我母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你在沙川縣銀行取過款嗎？

——到銀行取款？當然取過，我是建筑隊的出納，當然要到銀行去存款取款。難道這也犯了什么法嗎？

——王勝華，少繞圈子了。最近一段時間內，你是不是到銀行取走了一大筆私人存款？

——你們怎么知道？

——快講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我取的，……不，我是說不是為我自己取的。

——那是為誰取的？

——為……我不知道是為誰……

——什么？！

——我不認識那個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不認識的人會要你到銀行取款的？

——我……我也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頭。可這的確是真的。

——從頭到尾講清楚。

——好吧，是這樣的。那天……

——準確一點，是幾月幾日？

———嗯……我確實記不清了，反正就是在這個月內。那天，我剛到銀行存了一筆錢，回工程隊的時候，突然有個人從后面叫我。我開始并不以為那個人在叫我，后來當我知道他是在叫我“同志”時，我感到很吃驚，也有些害怕，因為我正行走的這條小街里沒有什么行人，我很害怕這人是在跟蹤我，對我下手。當我站住與他說話時，始終與他保持一定距離。

那人看我站住了，就說，你是四川建筑隊的吧？我說，你怎么知道？他說，我聽你的口音呵。我說，我可并不認識你呵。他連忙說，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個忙。我說，我不認識你，怎么能幫你的忙？你還是去找別人吧。說完，我轉身要走。

那人趕忙又叫我，說要我放心，他不壞人。他有點急事，確實需要我幫忙。他說他不是本地人，找不到一個熟人，看到我這個人很面善，不象是很壞的人，才找我的。說罷，他又從衣袋中摸出一包煙來，抽出一支遞給我，又為我點燃煙。我看他不象是有惡意的樣子，加上我手中的錢已經存入銀行，也就不很害怕了。就說，有什么事，你就說吧。

兄弟，我是個直爽人，既然老兄愿意幫忙，我就不拐彎子了。很簡單，請老兄幫我從銀行取筆款子。

我聽后很奇怪，取款干嗎要我去取？難道你這款子……我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說，這錢的事兒，我恐怕不能隨便給你幫忙，還是你自己去取吧。

他連忙解釋道，老兄，請你絕對放心，這事兒決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這錢，也是合法的。要你去幫忙取，是因為生意場上，我還欠幾個朋友的錢，而我又急需自己的這筆錢去周轉，這樣我的生意就活了，還朋友的錢也就不成問題了。可這幾個朋友非要我馬上把差他們的錢還給他們不可。這樣一來，我的生意就死了。老兄，你是知道的，現在經商，占用一下資金的事是常有的事，再說我也不是不還給他們。可他們就是不干，逼著我把錢還給他們。他們也知道我有點錢存在銀行里，所以他們都分別與城關鎮上的儲蓄所的人打了招呼，只要我去取款，就不付給我。銀行這樣做當然不合規定，可是我的那幾個朋友都是本地人，和銀行里的人都很熟。他們要這么搞也沒有一點辦法。重要的是，我必須馬上取出這筆錢，沒時間去給他們說好話，也沒有時間去告他們。所以，就想請個人幫我取出這筆款。

我剛才到儲蓄所旁看見你從里面出來，就跟著你到了這兒。老兄，怎么樣？幫個忙吧？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幫我取出后，我拿出五百來酬勞你，好嗎？我知道你害怕這事有詐，害怕扯到什么麻煩事里面去了。我說過，絕對不會給你添半點麻煩，行嗎？

我聽說有五百的酬勞，就動了心。再說，他也保證絕對不會出什么麻煩。若真沒有什么麻煩，這事還是可以做的。萬一牽扯到犯法的事兒，我也只不過是幫別人一點忙，取了一下款子。其它的事我也不知道，這也很難說我犯了什么法。

想到這里，我便對那人說道，若是我去取款，儲蓄所的人看到是你的款子還不是取不成？

他連忙笑著說道，老兄，我那款子是以假名存的個人活期，你去取那款子，銀行的人怎么會懷疑是我的款子呢？我說，哦，原來是這樣。那我就試試吧。那人聽了很高興，又給我遞煙，然后問我，你有自行車嗎？我說沒有，但我可借一輛。他說，那好，你現在趕快去借一輛騎到這里來，我把存折交給你。我的這些錢分別存在七個儲蓄所里，共計十三萬四千元。你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取，我呢，就騎自選車慢慢地跟著你。取完后，我們到個安靜的地方，你把錢給我，我把報酬給你。以后我們各走各的路，就像沒這事一樣。你說行嗎？

我說可以。于是按照他說的，回工程隊借了輛自行車，返回原處。他遞給我一個旅行袋，黑色的，帆布做的那種。要我用包裝錢。還要我取款時，要講普通話。不過，我知道我講不好普通話，但我沒說，只是點了點頭。這樣，我就拎著那個黑色旅行袋，分別到幾個儲蓄所順利地取出了款。他呢，則騎著自行車，拉開一段距離跟著我，我知道，他騎著自行車跟著我，是怕萬一我跑，他可以很快地追上我。其實我根本就不會跑。我想有那五百元錢我就足夠了。我可不想為了錢而去坐牢殺頭。

錢全部取出后，我們到了縣城郊區的公路旁，我把那個旅行袋遞給他。他拉開拉鏈看了一下里面的錢，又拉上拉鏈。然后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五百塊錢遞給我，你拿去吧。我接過錢，往衣袋里一塞，趕緊騎著自行車返回了工程隊。幾天后，家里給我發了電報，我就回來了。

——你給我們編故事吧？

——我這可是句句是真的呵。……我，我可沒有犯法，那錢，是那人自愿給我的，你們要，我就交出來。錢我已經帶回來了，放在家里。

——好吧，我們還要問你，那個要你取錢的人長相如何？

——長得很瘦，臉有點長，鼻子很挺的。眼眶有點點陷。身高大概一米七八左右，比我要高。我記得當時他好像穿的是一件灰色夾克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