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那老婦緩緩踱步而入,剛剛還捧腹大笑的眾女都是低下頭來,再也不敢吱聲,一時間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對這老巫婆寧韶影是懷恨在心,她的父母都還沒舍得打過她,第一次挨打竟然是被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可至今為止寧韶影都想不明白,即便是自己真的在做工時偷懶,也不至于對一個十幾歲的姑娘下如此重的毒手吧。其狠辣程度是可見一斑,也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少女受她折磨,想到這,寧韶影對這所謂的”容監頭”的仇視更深了一層。
容不得寧韶影多想,容監頭已經來到上首處,站在了何姑姑及寧韶影等人面前。何姑姑立刻彎腰攙扶請她入座。
坐定,容監頭先是抬頭深吸一口氣,而后面露怒色的看向何姑姑,用她那如同被毒藥毒啞的可怖嗓音道:“何姑姑,你來王府時日也不短了,可該知曉徇私舞弊之事王爺一向最是痛恨!”
聞言,何姑姑先是一愣,大概是有些不明覺厲,但聲音依然沉穩地問道:“監頭何出此言?屬下我一向是公私分明,哪若不對,還請監頭明示。”
“哼!還需要我再多言?今日刺繡考核,乃是王府要事,若是什么阿貓阿狗的都能通過,我們寧王府顏面何在?寧王府顏面掃地,你可擔得起這個責任!”容監頭說罷便是露出當初寧韶影已經領略過幾分的扭曲臉孔,并狠狠拍了桌子怒斥。
臺下的何姑姑進王府多年,自然不是愚笨之人,聽聞此言,眼中雖是有些別樣的意味,但也只能連道不敢。容監頭也未過多理會,干柴般的手一擺,讓她退至一邊。轉而扭頭看向寧韶影,眼中又是露出可怕的兇光。
此時,寧韶影可算明白,這老毒婦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為的就是針對自己。
“寧韶影是吧?你這小婊子膽子夠大的啊?王府如此重要的選繡考核,你竟當作兒戲的扮起家家酒來了?”容監頭先入為主,幾個問句說話是極其不客氣。
聽到老毒婦竟說自己是“小婊子”,寧韶影早已按捺不住,特別想上前抽她兩個嘴巴子,但她還存有一些理智,對方一看便是身份高貴之人,身旁又有兩名侍女。
兩侍女是雙胞胎,皮膚白皙似雪,腰身曼妙,皆是一襲翠衣綠裙,頭發簡單打理披在身后,面容姣好,卻一直面無表情,臉色鐵青,好似旁人都不存在,一看也不是善茬。若真是動起手來怕是沒有人敢幫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鬟。
雖然是勢單力薄,但寧韶影卻絲毫不懼,昂首挺胸道:“容監頭為何說我扮家家酒?今日考核我已是認真對待,竭盡所能。”
“哼!你這小婊子還是嘴硬啊,王府的選繡考核實則是給皇上儲備人才,此等大事,你這種臭魚爛蝦也敢來參加?一個時辰來你繡出個什么破爛玩意,油嘴滑舌絲毫沒有廉恥之心!那日我便見你做工偷懶,忙碌之時竟睡起覺來,還敢對本監頭出言不遜!那日我就不該對你心慈手軟,還不如直接打死你算了!你這種浪蹄子最好坑蒙拐騙,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混進王府,你到底有何動機!”容監頭提高音調,聲音顯得極為刺耳,大聲怒罵。
聽到這老毒婦一連串的辱罵,其中又是侮辱,又是誣陷,寧韶影也終于是無法忍受。一時間又回憶起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經受大難流落至此,身體虛弱之時又遭受這老婦毒打,一月已來吃的也差,穿的也差,天蒙蒙亮便要起床,每日做那無用之功,為了考核通過不被罰,被迫學那讓人煩不勝煩的刺繡。從曾經人人羨慕尊重的學霸到如今被人欺凌辱罵的丫鬟,如此巨大的落差早就讓寧韶影接近崩潰,而這容監頭的一番惡語相加,就是那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寧韶影終于忍耐不住,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臉已經憋得通紅,抬手指著容監頭鼻子罵道:“你以為老娘真想進這王府?若不是陰差陽錯,誰稀罕來這里?每天做那針線活,老娘早就心煩了。本想好好練習來參加這考核,想息事寧人免于受罰,但你既然不依不饒,我可也不再忍氣吞聲了。你這老毒婦,我不知如何惹到你,讓你喪心病狂一般打我,現在又突然發難,我若是繼續忍你,怕是要有更多折磨,今天老娘也讓你知道知道我也不是那軟柿子!”
說罷,寧韶影發了瘋似地向前暴沖過去,抬起小手便要打向坐在正中的老毒婦,那老毒婦估摸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膽的丫鬟,一瞬間竟然是愣住了,眼神中流露出少有的恐懼來。
寧韶影上前之時,全場鴉雀無聲,站在寧韶影身邊的何姑姑不知是受到驚嚇,還是一切發生的突然,沒有來得及反應,并未伸手阻攔。正當緊急之時,卻有兩道身形突然向前,一把抓住寧韶影的手臂。寧韶影只覺得手臂一陣劇痛,有兩股極強的力量拉住她的身體,無論她如何大叫掙扎,卻是絲毫無法動彈,再也沒法向前沖去。
畢竟是王府中的老油條了,稍稍震驚之后,容監頭馬上回過神來:“曉楓、曉蘭,作得好!”
此時寧韶影心中滿是不甘,卻是無法脫身,手臂被一陣撕扯,鉆心的疼痛讓她眼眶一熱,醞釀許久的眼淚順著兩頰落下,梨花帶雨極為狼狽,楚楚可憐。
“你這小婊子竟想襲擊本監頭!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今天若不好好管制,怕是以后誰都敢在本監頭頭上拉屎了!曉楓、曉蘭,去給這小婊子點顏色看看!”容監頭已經氣到極點,說話時已經聲音顫抖,手也哆嗦起來。
“奴婢遵命。”聽到容監頭指示,兩女齊聲回答。
曉楓曉蘭面無表情地拉著寧韶影走到容監頭桌前,對著她的腿窩住用力踢去,寧韶影吃不住力,當即跪在容監頭面前。一女反縛住寧韶影手臂防止她起身,另外一女又是面無表情地走到她面前來。
啪!啪!
先是兩巴掌打在寧韶影臉頰上,她瞬間雙耳便轟鳴起來,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僅僅這兩下便是已經難以承受。場下眾人看到都是心驚肉跳。
可二女依然沒有停手,一巴掌一巴掌打下去,接連十幾下,直接打得寧韶影臉頰紅得發紫,嘴角也流出鮮血來。
“打!給我接著打!這種賤骨頭就是欠打!”面前地容監頭是絲毫沒有要停手地意思,繼續給曉楓曉蘭助威鼓勁。
啪!啪!
又是一巴掌接著一巴掌,如今地寧韶影已慢慢失去了意識,她有些聽不清容監頭說話,也慢慢地感受不到臉頰地疼痛了。
一陣耳光過后,寧韶影被推到在地,二女又是對她身上拳打腳踢,錘,揣,掐,捏是無所不用,過程中依然是面無表情,似是冷血動物一般,像是要至寧韶影于死地。
此時,場下突然傳來一聲稚嫩的童聲:“奴婢還請容監頭放過韶影姐姐。”
聞聲看去,說話得正是靈兒。
“韶影姐姐針線活雖然有所欠缺,但她為了考核依然是盡力練習沒有懈怠,韶影姐姐大概是壓力過大才冒犯了容監頭,奴婢還請監頭原諒韶影姐姐。”靈兒繼續辯解道,可能是過于緊張害怕,聲音有些顫抖。
容監頭見說話得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怒氣不減反增。大聲呵斥道:“這小婊子還有幫手呢?你還敢替她求情,我看你大概也是同流合污!曉楓曉蘭,把她的嘴給我堵上,我看她還敢求情?”
聽到容監頭這話,靈兒瞬間嚇得魂飛魄散,慌忙搖頭辯解,眼淚也是流了下來,可容監頭對此卻毫不理會。
曉楓曉蘭把已經神智有些模糊無力反抗的寧韶影扔在地上,轉身向靈兒走去。躺在地上的寧韶影想張口求容監頭不要對靈兒下手,可是嘴巴怎么也無力抬起。寧韶影知道,靈兒一向乖巧,甚至有些膽小怕事,今天她敢站出來為自己求情已經是難能可貴,她不想靈兒因為自己受到牽連。
曉楓曉蘭走到靈兒面前,拉住靈兒雙臂,靈兒也是苦苦掙扎,但一個十二歲的瘦弱女孩,如何經得起兩個成年女性的拉扯,她被強行帶到寧韶影身邊,又是被一腳踢向腿窩,當即跪下。
啪!啪!兩個耳光打在靈兒嬌嫩的臉上。靈兒當即便是眼神迷離起來。也不知是本身身體柔弱,還是受到過度驚嚇,這兩個耳光竟讓靈兒渾身癱軟,頭一歪,似是昏了過去。
見狀,拉住靈兒的曉楓曉蘭松開手來,靈兒像是一灘爛泥,倒在地上。
此時,站在一旁的何姑姑終于是開口說話,道:“屬下今日斗膽請求容監頭放她們一馬。”
聽到又有人為寧韶影求情,容監頭表現得極其不悅:”何姑姑怎么得你也要為這小婊子求情?這寧韶影,無法無天,不好好教訓一番本監頭怕是以后難以服眾。本監頭教訓個小丫鬟,你也要來阻止嗎?”
“監頭總領府中下人,位高權重,屬下不敢阻攔。”何姑姑連忙辯解,“只是監頭您看這二女都已經是滿身傷痕,昏死過去,若再打下去,怕是小命難保,她們的命雖是不值錢,可如今王爺不在府中,若是鬧出人命來,以王爺的個性怕是對監頭極為不利啊,屬下也是顧及監頭的名譽,顧及王府的名譽才斗膽請求監頭大人大量,暫且放她們一馬。”
容監頭聽得何姑姑一番話,閉上眼細想片刻,覺得有些道理,如今王爺不在府中,若是鬧出人命來,確實不太好看,而且以王爺的性格來說,一定會有所追查,到時候怕是對她極為不利。
腦海中一番權衡后,容監頭道:“今日既然有何姑姑求情,我暫且放她們一馬,饒她們一命。但是這寧韶影是罪大惡極,不罰不足以平民心!”,接著又看向場下眾人,道:“我可告訴你們,我們王府可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誰在府中耍兒戲,我可要她掉層皮!這小婊子不是不會刺繡嗎?明日起,她便去采買司上工!”
說罷,容監頭枯手一揮,帶曉楓曉蘭拂袖而去。只留下在場眾人一臉驚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