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文昌帝君吐出那一個字的時候，沒有絲毫地猶豫。

一如多年前，他斬釘截鐵地將他全部的功績，連同大半的記憶抹去時，一樣決絕。

文昌轉身拂袖而去，消失在茫茫的煙霧之中。

天帝望著文昌那消瘦的背影，站在原地愣愣地出神，許久才低下頭微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

他一邊慢慢坐在軟墊上，一邊招了招手，招呼著平時服侍的小童，到自己身邊來。

天帝伸手指了指早已跑出去好遠的文昌帝君，把臉湊過來問那小童：

“認識那個男的嗎？”

小童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天帝頓時笑開了花，將手中的粉色帖子塞到了小童手里：

“一會兒跟著那個男的，把這帖子交到他手里，知道不？”

小童接過帖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天帝則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

“趕緊的，快去吧！”

話音剛落，小童立刻幻化成一只渾身皮毛油光水亮的尖尾雨燕，“嗖”地一下飛離了宣政殿。

看得出，天帝把這個小家伙喂養得很好。

天帝仰起腦袋，用手掌遮在額前，目光緊緊追隨著那只雨燕，慢慢地變成一個小黑點，隨即低下頭，竟露出一個詭異的壞笑。

而文昌一回到陽景宮，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胡落落住著的偏殿。

只是前腳剛踏出一步，后腳就被身后一個軟糯糯的童聲給叫住。

“文昌，帝君……”

文昌皺起眉頭，不耐煩地轉過身，看見一個眨巴著眼睛，感覺隨時都要哭出來的小男孩兒，一下子便沒了脾氣。

再仔細一看，他的兩只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粉色帖子……

文昌都不用猜，十成十的，是那悶壞的天帝老頭兒，又故意來膈應他的了。

見文昌接過帖子，那小童來迅速變回原形，來不及似的，連平衡都沒掌握好，縮起雙爪左右搖擺著就離開了陽景宮。

文昌帝君輕輕挑起眉，覺得這小孩兒實在有些夸張過了頭，無語地搖了搖頭。

一轉身，眼前的那個人，又著實讓他嚇了一大跳。

胡落落不知道什么時候，穿上了他拿回來的那些侍女服。

水紅色的紗裙，金色絲線的走邊，在她身上，竟然沒有半點艷俗之氣，反倒比先前套著他那些灰撲撲的舊衫子，要明媚動人許多。

文昌藏在衣領中的喉結，上下輕輕動了動。

他盯著那雙同樣望著他的閃亮的眸子，看了半天，嘴唇微微張開，明明想說點什么話，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但最終卻只是抿了一下嘴唇，輕輕“嗯”了一聲。

在一旁扶著胡落落看戲的紫菀，抬頭瞥了一眼文昌此時此刻的表情，便也忍不住打趣他道：

“帝君你看，落落換上了這身……好看嗎？”

在紫菀聲音的指引下，原本眼睛不自然地看向別處的文昌帝君，又抬起頭正大光明地，快速地掃視了胡落落一眼，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

“好，好看，甚是……好看。”

說著，文昌帝君右手握起來的空心拳，擋在嘴巴前面，還順勢揉了揉鼻子，以此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胡落落聽著文昌難得夸贊她的話，笑得極為燦爛，高興地給他行了個禮：

“謝謝帝君！”

“不謝。”

文昌索性別過頭去，不去看她。

而紫菀卻還想繼續再說點什么，文昌卻忽然舉起手中的帖子，在胡落落面前晃了晃：

“任命書下來了，花朝節的事，今后還是要拜托你了。”

將粉色帖子丟在胡落落手里的文昌帝君，卻在轉身的那一瞬，笑得格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