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后,碧螺山莊。
馬車走的并不急,十日之內剛好到了。
這也許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后時光,這一路上,青姑把看到的風景有趣的事都說給陸星泊聽。
這是他們一生中最難忘的記憶,但無論多么美好的事,總有結束的時候,當馬車停在碧螺山莊腳下時,這一切都已成為過往。
“陸公子,碧螺山莊到了。”
“謝謝小哥,一路辛苦了。”
“不客氣,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好!”
陸星泊淡淡一笑,道:“青姑,碧螺山莊是不是很氣派?”
“的確很氣派,不愧是名門望族。嗯?不對呀,你不是來過這里嗎?”
“我來的時候是夜里,黑乎乎的,哪里瞧得清楚啊!”
“嗯,是這樣!”
“青姑,我們從這里走進去,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你現在害怕嗎?”
青姑冷聲道:“不怕,這么氣派的地方我從來沒有來過,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害怕呢?”
“那好,我們走!”
“嗯!”
門前的守衛走來問道:“你們是什么人,來碧螺山莊做什么?”
“我是陸星泊,赴你們家少莊主的十日之約,這位是我妻子!”
“你真的是陸星泊?”
“如假包換,怎么,你不相信?”
“的確沒想到你會有膽子來。”
“你大可放心,沒有瞎子愿意來這找死。”
“那好,陸公子請。”
“麻煩帶路。”
“不麻煩,份內之事。”
走過幾段路,來到了客房,守衛將門推開,道:“公子里面請,稍作休息,桌上已擺好了茶水點心。”
“多謝!”
“不必,有事吩咐下人就是。”
“好!”
陸星泊聞了聞,笑道:“還真是壺好茶,點心都有什么?”
“有果脯,瓜子,還有幾樣糕點。”
“還不錯!”
“看來碧螺山莊對你還挺用心的。”
“都是些表面文章,其實他們恨不得現在就砍下我的腦袋。”
“哼哼!還有我的腦袋。”
“不管了,先吃點東西,還真是有點餓了。”
“等等,你就不怕被人家下毒暗算?”
“哼哼!沒事,若是在外面,韓彪也許會做這種事,可現在我已經到了碧螺山莊,他若真的那么做,恐怕碧螺山莊就要丟盡臉了。”
“我有銀針。”
“不必了,就算他們真的下毒,也不會用那么簡單的毒藥,讓我們一試就試出來。”
“說的也對,不過我還是要試試!”
“那好吧,勞煩女俠了。”
“不必客氣,陸大俠。”
“哦?還真是沒有人這么叫我。”
“現在有了。”
“青姑,韓彪一定覺得我們現在膽戰心驚的,吃不下也睡不著,而不是在這里說笑。”
“那樣好啊,我們就是要做出讓他想不到的事。”
“嗯,說的好!”
到了傍晚時候,這兩日來到碧螺山莊的江湖人士已有許多,今天陸星泊也來到了。韓彪決定明天就把和陸星泊之間的事解決掉,所以今天晚上,他要請大家吃大餐,擺宴席,去請陸星泊的仆人已到了門外。
“陸公子,我家少莊主已經擺好宴席,請你前去。”
“不必了,你送些簡單的飯菜到這來就可以了。
“我家少莊主如此盛情,不去恐怕不妥。”
“你去告訴你家少莊主,我是來赴約的,不是來赴宴的,有口吃的就行。”
“好吧,我這就去回話。”
四樣精致的小菜,香氣撲鼻,青姑吃了口菜,笑道:“不愧是碧螺山莊,廚子真不賴,看來韓彪這輩子算是有口福了。”
“那有什么,只要有這些食材,我相信你也一定做得很好吃。”
“這么會夸獎我?”
“實話實說而已。”
“想不到我們還開小灶,是不是有點意思。”
“但這些都是小菜,宴會上吃的可都是山珍海味。”
“我倒是沒吃過山珍海味,不過自己做的菜還是很合胃口的,怎么吃都吃不膩。”
“那也沒什么,我還不如你呢。”
“陸大俠還沒我吃的好,我怎么不信呢?”
“你別忘了,我自小可是在少林寺長大,頓頓都是素的,可是沒撈到一點油水。”
青姑笑道:“這么說我還真是比你強。”
“嗯,青姑,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說韓彪在招待客人的時候會聊些什么呢?”
“這個嘛,韓少莊主一定是拉攏人心了。”
“那如果我們兩個今天去赴宴,你覺得會怎么樣?”
“一樣,他不會把我們放在眼里。”
“的確是這樣,現在沒有人會信我們。不過,明天就不一樣了。”
“明天,一定會不一樣的。也許不止我們兩個希望這樣。”
“沒錯!”
這里是碧螺山莊中最大的院子,太陽已經升的老高,院子周圍站滿了江湖中的各路人士。有年長的,也有年輕的,有地位高的,也有沒名聲的。
韓少莊主坐在大院的高臺上,兩邊站著的都是碧螺山莊一等的高手。解決事情的時候到了,陸星泊和青姑自人群中緩緩走出。
人群中閑言碎語開始響起。
“呦,真是陸星泊呀,怎么和前一陣子不一樣了,還帶來了個丑姑娘。”
“嗨,你小子別亂講,沒準那姑娘是個高手,小心一會弄死你。”
“去你娘的吧,還高手,不知道在哪拐來的丑丫頭。不過,倒是不得不佩服,這丫頭有些膽子。”
一位白胡子的老前輩看著陸星泊,又瞧了瞧那兩個人笑道:“不一樣,真是不一樣了,這小子好福氣呀!”
“不一樣,哪不一樣了,不就是瞎了眼睛嗎?”
“哼!就是不一樣了,自己瞧!”
“這老頭,哎……”
這些話陸星泊當然聽得到,但他一點也沒有理會,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笑。青姑卻沒有笑,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此刻卻冷靜的很,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他們兩個就這樣慢慢的向韓彪走去,韓彪冷笑著看他們,心里卻有著幾分意外。
“喂,陸公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陸星泊停下腳步,含笑道:“不知道,我不認得你,也看不見。”說罷,又慢慢向前走去。
“陸公子別著急呀,韓少莊主一向光明磊落,恩怨分明,好好談,兄弟在這瞧好呢!”
“多謝這位朋友!”
“喂,這位姑娘,你長得這么丑,還跟這傻小子跑這來了,這回丟人丟大了。”
陸星泊和青姑又停了下來,青姑冷笑道:“我長得并不丑,只是臉上有胎記而已。你的嘴巴這么臭,才是丟人丟大了。”
“哼,我有什么丟人的,我說的都是實話!”
“哼哼!當然丟人,你說話這么粗魯,別人會笑話你有人養,沒人教的!”
“你,他娘的!”
人群中一片笑聲,他二人剛走出幾步,又有人喊道:“小娘子,我說話有學問,跟我聊聊怎么樣?”
“可以,有話請講!”
“這小子可是個窮光蛋,你和他好,他給的起彩禮嗎?”
“嗨,瞧你說的,她自己這模樣,還管別人要錢,誰會給他她呀?”
“星泊的確沒有錢,不過我自己可以賺錢。倒是你這樣的人,就算給的起彩禮,恐怕也沒有姑娘嫁給你。”
“哼哼!誰說的?愿意跟老子的女人有的是,我可是比這個瞎子強多了!”
“這位朋友,我的確是個瞎子,但這句話只能我自己說,別人卻說不得。你這么嘲笑瞎子,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了瞎子,是不是很痛苦?”
“不會,因為我這輩子都不會瞎!”
陸星泊不答話,手上多了兩枚銅錢,然后緩緩抬起了手臂。
“你這是什么意思?”
“賞錢呀,你這么有膽子,當然要賞。”
“我看還是不必了,省的你到時候連喝粥的錢都沒有!”
“沒關系,我就怕你接不住!”
“隨便!”
陸星泊手臂一揮,兩枚銅錢已疾電般打出,當銅錢割斷他兩鬢的幾根頭發時,他臉上甚至還帶著笑。
“我一想你就接不到!”
他二人繼續向前走,人群中靜了許多,都是七嘴八舌的談論著。走的并不遠,可是要走到韓彪身前,倒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們做到了。
“少莊主好!”
韓彪冷笑著,慢慢拍了幾巴掌,然后說道:“陸公子真是好氣魄!”
“不才!”
“想必那封信你已經看過了,現在怎么想?”
“我要見風奪,少莊主怎么看?”
“可以,不過你要想見他,先把自己的事解決掉。”
“可以,就按你說的做。”
“哦,你就不想爭辯嗎?”
“不想,我不喜歡說廢話。”
“好啊,痛快!”
姚清冷聲道:“陸星泊,現在我們該算算賬了!”
“那樣最好不過,拖得時間越長,越算不清楚。”
“那好,我問你,我家三弟姚全是不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
“好,你承認就好。我再問你,飛蛇那一伙人,還有谷濤,是不是也死在你手里。”
“是!”
“那好,既然你都認了,那你的命就得留在這!”
“不行!”
“什么!”
“我說不行!”
“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我當然有話要說,你說的只是結果,而我要說的,是整件事情的經過。你不會沒有膽量讓我說吧!”
“真是笑話,今天我奉陪到底!”
“那好,各位聽我慢慢說來!”
陸星泊將事情經過緩緩道來,待他說完,關于這件事的是非每個人心中都有判定。
姚清大笑一聲,冷冷道:“你這小子分明是胡說,那日在飯館發生的事根本不是這樣,是你挑撥在先。我家老三看不過去才想管教你,沒想到你不知好歹,出手惡毒,竟一刀殺死了他!”
“可那是你的說辭,那幾個隨從都是你們姚家的人,誰都清楚,他們不會說我的好話。其實那天發生的事,就是我說的那樣!”
“但也不能你說怎樣就是怎樣,終究是你殺了人,你就得償命!”
“你如此不分是非黑白,我的命是不會給你的。再者說,你暗中一直派人殺我,是不是過分了些。事情要當面說清楚,如此陰險卑鄙,我還要討個說法!”
“強詞奪理,殺了人還要討說法,真是可笑!”
韓彪知道此事會陷入僵局,便說道:“文斗不如武斗,既然各有各的理,真相也很難說的清,再爭論下去也沒有意義。大家既然是江湖中人,那就按江湖上的規矩辦吧!”
陸星泊道:“若是按江湖上的規矩,碧螺山莊也要幫姚家的忙了,這樣以多欺少,是不是不妥呢!”
“韓姚兩家是世交,這件事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但不會以多欺少!只是你殺死的人確實有些多,韓姚兩家的高手有許多都是他們的朋友。你看這樣如何,我和姚老大不會和你動手,你要是能讓這些人服你,你就可以離開!”
“好!”
“不過我要提醒陸公子一句,生死有命!你若是輸了或者是死了,我是不會幫你的,這件事也和我碧螺山莊沒有半點關系!”
“可以!”
“不知眾位覺得如何,本莊主這么做可否妥當?”
“就這么來吧,都是江湖人,又不是打官司,早該這么來了,省的婆婆媽媽的!”
“看來也只好這樣了,不過陸公子樹敵太多,可要小心了!”
“多謝提醒!”
“那好,就這么定了!”
陸星泊將青姑帶到一旁,含笑道:“成敗在此一舉了,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帶你離開!”
“我信你!一會兒千萬不要心慌,記住我們說的話,但不要胡思亂想,我和玉墜一起等著你!”
“好!”
陸星泊伸出雙手,溫柔的撫摸著青姑的臉,青姑也撫著他的手掌,然后慢慢放下。
“去吧!”
陸星泊轉過身,大聲道:“在過招之前,我還要向各位澄清一件事,但這件事和今天談論的事無關。那日在牛角嶺下,風奪說的都是事實!我因為害怕才說了假話,結果不僅害了他,也害了我。現在我已經把這件事說清楚,望江湖上的朋友把消息傳出去,不要再誤會。話已說完,哪位先來過招,現身吧!”
只見一位使長鞭的漢子走出人群,怒道:“陸星泊,我兄弟飛蛇死在你手里,現在我要討回公道!”
陸星泊冷笑道:“不必說的這么清楚,反正都是來殺我的!”說罷,竹杖一提已飛身來到那人面前。
那漢子長鞭剛要揮出,陸星泊的竹杖已打在他的手腕上,那漢子“啊”的一聲,長鞭已掉在地上。
“看劍!”
劍未到,劍鞘卻已猛地射向陸星泊面門,陸星泊側過身去,劍鞘已在手中。這時長劍也刺向了他的胸膛,陸星泊大吼一聲,手臂用力,那長劍竟被吞進了劍鞘。
人群中一片驚動之聲,他眼睛看不見,卻已這樣的招數取勝,當真誰也沒有想到。
“多謝手下留情!”
“不必!”
韓彪冷冷道:“像這樣的貨色就別上了,陸公子沒興趣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