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點多鐘,羅浮城跨進了家門。
接到華向黎電話時,他正準備給她打電話問一下復查的結果。
他從電話里感覺華向黎似乎情緒很不好。本想問問她到醫院去復查的情況,想了想還是沒開口,反正要到家了。回來慢慢問吧。
打開家門,靜悄悄沒有一點聲息。
到衛生間方便之后,他輕輕地走到臥室里來。
只見華向蓋著被子黎靜靜地躺在床上。她只脫了上衣,穿著褲子和襪子。顯然是臨時隨意躺下去的。
站在床前,看著妻子消瘦的臉龐和掛著兩行清淚的眼角,羅浮城確實感覺到十分內疚。自己虧欠了她很多很多。尤其是自己跟邢韻慧的事,對她的打擊恐怕不亞于得知自己罹患胃癌。
怎么辦?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后悔也晚了。
他悄悄地在臥室的椅子上坐下來。
華向黎醒了。或許是胃部的饑餓和疼痛驚醒了她。回家后她只吃了點藥,午飯還沒吃呢。
她看到羅浮城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泥塑木雕一般。
“你醒了?”羅浮城看到她掀開被子,急忙起身走過來。
“你為什么瞞著我?”華向黎坐起來質問道。
“什么?……我瞞著你什么?”羅浮城不知她指的是癌癥還是出軌。
“我跟你過了十幾年。怎么啥事都瞞著我?咱倆現在還是夫妻嗎?”華向黎氣憤至極,拿起一只枕頭朝著窗戶那邊扔過去。
“你……別太激動了。有話好好說,激動對你的身體不好。”羅浮城走過去撿起枕頭放到床上,小心翼翼地勸道。
他不提身體還好,這一提立即引發了華向黎的惱怒:“我的身體?我就要死了對嗎?一家子大小你誰都告訴了,就單單瞞著我一個人。當我是個大傻瓜是吧?!”
羅浮城一聽方知華向黎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他低聲問:“董主任跟你說了?”
“沒說!是你不讓醫生告訴我是吧?都拿我當傻子!”
“那你……”羅浮城在想到底她從哪里知道的呢?他想過她早晚會知道,可是不想這么早就讓她知道啊。
“想問我從哪里知道的是吧?”華向黎的聲音很尖刻:“你那位小情人昨晚又來啦。她親口告訴我的啊。看來她已經等不到我死的那天,恨不得提前就要鳩占鵲巢搬進咱家來了!”說完這句話,華向黎已經淚流滿面。
又是邢韻慧!這個女人真不是人!此刻羅浮城心中對邢韻慧充滿了仇恨。她怎么可以在這時候跑來火上澆油呢?自己對她叮囑多次,讓她不要來打攪華向黎,她怎么就是不聽呢?
“你說什么呢?我……我馬上跟她斷絕來往!”羅浮城氣呼呼地說。
淚流滿面的華向黎說:“你真能跟她斷絕關系嗎?她說她懷了你的孩子!”
羅浮城頓時一愣。
她又懷孕了?怎么沒聽她講啊?不是采取措施了嗎?這個邢韻慧又在底下做手腳?凈搞什么鬼名堂嘛!
“分手!懷孕了也分手!徹底分手!”羅浮城盡管舍不得邢韻慧,但也受不了她的大膽和狠心了。
一個如此不講情面不顧別人死活的女人,即時華向黎不在了,自己跟她在一起能幸福么?
“要是真對我還有點感情,你馬上就跟她分手!”華向黎依然在氣憤中。
“好,我馬上就去跟她說!”羅浮城也大聲說道。
看到老公這樣表態,華向黎心里的氣稍稍平和了一點。
“你對女兒和我爸媽都說了我的病嗎?華向黎聲音稍稍低了一點。
羅浮城想了想說:“我告訴他們了。我覺得這是個大事。他們……應該知道。也想讓他們都來關心你照顧你。我沒別的意思。”
“女兒還好說,我爸媽年紀大了,回來一趟多不容易。”
“可我……”
“你怕他們看不到我了是吧?”
“不是……我想讓他們幫幫你,照顧你……”
“照顧什么?我早死了你不正好嗎?正好跟那個女人結婚!人家孩子都替你懷上了!”華向黎一氣之下又憤怒地邊流淚邊說。
“快別這么說。我不是說過了要跟她分手么?”
華向黎緊盯著羅浮城的臉問:“你真能跟她分手嗎?你要真分手我的病才有可能好起來!”
羅浮城再沒回答她的話,而是反問道:“今天你去復查,董主任怎么說?”
“他說讓我做手術,盡快。”
“哦。據說手術好得快,術后輔助化療好的比較徹底。”
“誰知道啊,其實我有點怕手術呢。聽說好多人術后反而擴散什么的。胃癌死亡率很高。”華向黎在自己在網上查閱了很多胃癌相關的的資料。
“不是的吧?我怎么聽說胃癌存活率很高呢。”羅浮城安慰道。
“你就別安慰我了。”
“你吃飯了沒有?”羅浮城忽然問道。他想起進門時華向黎在睡覺。
“沒。我不想吃。”
“那哪行啊?我給你燒稀飯還是做面條?要不找外賣?”除了面條稀飯,羅浮城什么也不會做。
“不用,隨便燒點白稀飯好了。我吃不下。”
照顧華向黎吃了午飯之后,羅浮城點燃一支香煙,來到陽臺上。他照例輕輕關上了厚重的推拉門。
思索片刻,他撥通了邢韻慧的電話。
“小慧,你……昨天到我家來了是嗎?”羅浮城盡量把語氣放溫柔些。一來剛開始談話,二來他不想讓華向黎聽到。
那頭好半天才回答:“嗯。我去了。”邢韻慧低聲細語,顯然有些底氣不足。
“我不想埋怨你。可是……她的身體這樣,你還來騷擾她,還告訴她你懷了我的孩子,你知道這對她有多大刺激嗎?做人要厚道些,講點良心啊。”雖然是批評,但他覺得自己已經很給她面子了。
“你就會埋怨我。你知道我有多難嗎?我前天上醫院檢查,真的又懷孕了啊……這次可不是我故意的。”電話那頭的邢韻慧低聲嘟囔著說。
“這又是怎么搞得啊?”
“我怎么知道?你不每次都用套了嗎?”邢韻慧的聲音大了一些。
“那還是做掉吧。現在不是要孩子的時候。”羅浮城原本是準備對邢韻慧說些硬氣的狠話,包括跟她提分手什么的。可是,她一說自己懷上了,而且并不是她故意的。羅浮城那些狠話就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了。
再怎么說也是自己使她懷孕的啊。一味地埋怨一個女人,自己也不厚道啊。
誰知接下來邢韻慧的話更讓他上下為難了:“羅大哥,醫生說我不能再做人流了。”
“為什么?”
“醫生說,我上次刮宮把子宮底部刮得太薄,如果再刮很可能穿孔,以后就沒法懷孕了。”
“你說什么?!你說這個孩子不能做掉?”羅浮城一聽就急了:“這樣不行。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時候?怎么能懷孕呢?”
“什么時候?你就會想著她,根本不管我的死活!”邢韻慧在那頭也急了。
“可她是個癌癥病人!”
“她根本沒有癌癥!我都問她了!”
“你哪知道啊,我一直瞞著她呢。你跟她一說她現在情緒很壞你知道嗎?你凈給我添亂!”
“……”
“你……你還是想辦法把孩子拿掉吧。我現在實在沒辦法顧及你了。她這邊馬上要做手術。”羅浮城低聲說。
“嗚嗚嗚嗚……”邢韻慧低聲的哭泣從聽筒里傳過來。
女人一哭,羅浮城就心慌得沒了主意。他那些分手的話根本就說不出口了。
“你別哭啊。你……先把自己照顧好。過一陣再說吧。好不好?”他的態度明顯地緩和了下來。
“嗯。”邢韻慧鼻子囔囔地答應著。
他掛斷了電話。
真是亂上加亂。這女人啊,真是世界上最最麻煩的動物。
他狠狠地掐滅了煙頭,拉開窗戶,使勁朝窗外扔了出去。
自己現在是個典型的風箱里的老鼠,不僅僅兩頭受氣,兩頭還都有一大攤子麻煩事。他自忖自己這個號稱高智商男人,情商卻真是很低,如今已經完全亂了方寸,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單位里的事兒,工作千頭萬緒,已經讓自己焦頭爛額費盡心機,現在后院起火,更把自己搞得火燒眉毛坐立不安……如今我該怎么收拾這個爛攤子,怎么對付這兩個女人啊?
心亂如麻的他思索再三,約了同學老馬在咖啡店見面。
俗話說旁觀者清。這老馬雖然腦滿腸肥是個典型的小官僚,事業上也沒什么大前途,但他對付女人很有一套。自己以前還看不起他呢,看來是小瞧他了。如今焦頭爛額的自己不妨找他出出主意,沒準會有意外的收獲。
羅浮城撥通了馬偉民的電話。
“羅老弟,你怎么有空打電話找我?”馬偉民很驚訝地問。
“我一直想跟你聊天啊,最近忙得不可開交。現在好不容易有點空檔。怎么樣,去喝點茶吧?喝酒傷身啊。”
“好吧。你羅總的面子我能不給嗎?呵呵。”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