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今日又來了?”其中一個鴻運煙館門口的大漢遠遠的看見有個人朝這邊來了,就對另一個大漢說道。
這個向鴻運煙館走來的人形影單薄,走路還有些搖搖晃晃,每一步都似乎站不穩,但奇跡般地又沒倒下。
熟悉的人已經習慣遠離他,不熟悉的人偶爾會想駐足觀察,這時刻,就會有人好心的提醒他們遠離,說那人可能身染疾病。
于是大家都遠離他了。
這些苦竹自己當然不知道,他覺得自己一直都是如此,他認為自己只是休息不好罷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完整的睡覺了。
不是他不睡,而是他睡不著,長期的習慣已經形成。
自從那個客棧經歷后,苦竹的腦袋因遭受重擊而受傷,不知傷到了那里。但自那以后,他便變得疑神疑鬼。總是懷疑在他們周圍行走的每個人。他常把他們都想象成野獸一般,他認為他們皆是有目的的靠近他,他們的目標都是為了他們的貨,都是為了錢罷了。
苦竹喜歡密切的觀察周圍的每一個人,想象他們可能襲擊的方式,時常要預想自己用何種方法來對付他們。
苦竹總是這樣恐懼著…
當然他并不是怕死,他對死已經無所畏懼。他擔憂貨的損失,由此可能給他的家人帶來麻煩。所以與其說他是擔憂他們運的鴉片,不如說是擔憂他的家人。
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對于苦竹來說,這些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所以他才不顧一切的去保護他的貨,他的家人。為了家人而不顧一切,不顧一切由此帶來的痛苦。
除了白天,晚上苦竹更是如此,他不敢睡覺,神經總是緊繃著…就像琴弦一般,周圍稍微有點動靜,便會讓他異常警覺。
一段時間之后,苦竹的身體就已經到了極限。特別是他的腦袋,受傷加上長期的高負荷運轉。有些心思已經變得不能完全受自己腦袋支配,常常自由的游到遙遠的地方,然后又突然回來,有時會讓他自己都吃驚,吃驚自己的心思怎么會飄得那么遠。
苦竹明白這些都是身體在向自己發出信號,一種可能造成永久傷害的信號。
但是,苦竹放棄了嗎?不會,他永遠不會放棄。
自廣州回來之后,苦竹本可以通過休息來改善自己的狀態,但是家里接二連三的事情讓他不能得到這樣的機會。各種憂慮和煩惱比之前更多,于是他的身體狀態不但沒有得到改善,反而有些加重了。
苦竹竟然能長期在這樣的狀態下沒有崩潰…這簡直已經是個奇跡,沒有人知道他能堅持多久,也沒有人知道他是靠什么堅持下來的。身體是脆弱的,意志卻堅硬無比,簡直比鋼鐵還硬!
當然,苦竹的心理經歷并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大家都只是覺得他變了,他成了他們口中的“奇怪的人”、“瘋子”、“紅眼怪”…等等。
母親秀蓮剛開始也不相信這些街上的傳聞,但是直到看到了苦竹一直發紅的眼睛后,她也相信了。
此后,一家人從此為了保護苦竹,都盡量不談任何刺激他的事,希望他早日能夠恢復正常。
此外,大家在路上看到苦竹時,總是見他搖搖晃晃的,當然他不是走不穩路,而是因為他走路時常走神加上身體和精神疲憊造成。
如果在苦竹走路時對他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他的眼睛確實是直勾勾的盯住前方,但他走起路來卻像瞎子一樣,似乎完全看不見凹凸不平的地面,總是高一步矮一步、搖搖晃晃的向前走…
此刻也是如此,兩個壯漢看見苦竹遠遠的走來,一晃一晃的搖著他的身體向他們緩慢前來。
苦竹原本是去王小處領工干活的,但是當他走到門口時,他卻突然扭過頭往鴻運煙館去了。
什么原因迫使苦竹前往鴻運煙館的呢?
他的大哥!是的。
當苦竹聽到胡才說起鴻運煙館,并且要求苦竹近期最好不要再去那里,那里有危險。
胡才原本想說的有兩層意思。
一是那里本就是吸大煙的地方,那里時常會聚集一些吸食大煙的人,當他們煙癮犯了又沒有錢時,時常會做出一些過激的舉動,甚至為了錢而傷害路人。二是提醒,苦竹之前在鴻運煙館門口才被人打傷,不要再去那里。
苦竹原本已經聽了大哥的話,走向胡小處,但是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大哥怎么知道那里有危險,難道他去調查過那里?大哥為什么要去那里調查?那里肯定有案子有關的線索,去那里調查自然就充滿危險。
想到這里,苦竹像突然醒悟了一樣。前面我們說過,他一直在找二哥和五弟的死因,苦于一直沒有突破口,不知道從哪里進行。大哥的話一下子就給了苦竹靈感,他認為鴻運煙館肯定和這件事情有關。
苦竹記起了上次他在鴻運煙館被打的那天發生的事,那天他親眼看見有個犯大煙癮的人在那里差點被人打死,他為此也差點送命。
想到這些,他計劃去找到二哥的兩個曾經的“朋友”問問這件事,他聽二哥說起那兩人每天都會去鴻運煙館。當然,在來鴻運煙館之前,他已經去問過二哥家張氏關于這兩個人的容貌樣子。
現在苦竹已經來到了鴻運煙館的門口。兩個大漢還在不停的談論他。
“他膽子還挺大,不怕死是吧!看來今天又有好戲看了。哈哈…”另一個大漢說完就笑了起來。
對門口的兩個大漢來說,整天在門口站著的日子實在枯燥,如果當天有點樂子看就是他們的最大的樂趣。
兩個大漢看見苦竹來了,他們內心其實是興奮的,他們渴望著能發生點事,那樣他們就有戲可看了。
所以當日見苦竹來了,兩個大漢只是笑嘻嘻的看著苦竹,并不想真攔他。
“又來了?今天來有什么事啊?”其中一個大漢攔住苦竹問。
“我來找個朋友。”苦竹說話的聲音很小。他本來想說找二哥的“朋友”,但二哥已經死了,他回答時就臨時把“二哥”去掉了。
“找朋友?我們這里可不是找人的,你可知道?”一個大漢又問。
“知道,我知道他們在這里,他們每天都來這里。”苦竹繼續小聲的說。
隨后二人和苦竹說了許多阻攔的話,但苦竹堅持要進去,兩人本就不想真攔他,就讓苦竹過去了。
“這里怎么可能有他的朋友?一個鄉巴佬都敢稱自己在這里有朋友,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一個大漢見苦竹過去了,大聲的和同伴說笑。
苦竹聽到門口大漢在奚落他,他沒有理會。徑直朝煙館里邊走去…
剛進門,那個穿藍色馬褂的中年男子看到了苦竹。趕緊從二樓上下來,三步并著兩步的跑到苦竹面前。
“喂喂喂,門票呢?”中年男人說罷把手掌伸在苦竹的面前。
苦竹早有準備,摸出一塊錢給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拿了錢,笑呵呵的讓了路。
苦竹沒有理他,徑直往里走。
此時,戲臺上也正在表演著,苦竹沒有注意那些,他的眼睛從進鴻運煙館開始就在一樓各處搜索著…
由于一樓所有的門房都是都是敞開的,所以苦竹一會兒就看完了一樓的幾間屋子,但都沒有發現那兩個“朋友”。
苦竹不得不上到二樓,二樓的都是雅間,找起來就不那么方便了。
況且伙計一直盯住苦竹的一舉一動,使他沒有辦法隨意去敲門查看。
于是苦竹只得給了伙計幾文錢,并向伙計大概的描述了一下那二人的年齡,相貌。那二人由于經常一起來,所以經苦竹一簡單描述,伙計便立馬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里了。
說來也怪,今天的伙計非常配合。
隨后伙計就直接帶苦竹到了雅間門口,便離開了。
雅間的門似乎并沒有關緊,他只輕輕一推,門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