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輕看著面前的人,后背滲出陣陣冷汗:“沈牧。”
沈牧從陰影處走出來,月光照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二小姐,還記得老朽。”
張月華連忙張開雙臂將沈若輕護在身后:“你,你休想把若輕帶走!”
沈牧和煦地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那頭頂大包的錢老板搶了先:“張月華,這別人家的家務事,你也要管?”
說完話,錢老板疼得冷抽了聲,他惡狠狠地瞪著沈若輕,這都是她害的!
要不是她,那些潑婦又怎么敢造反?!還將他打成這副模樣!
錢老板摸著微微發疼的臉頰,他今天倒是要看看她沈若輕是怎么跪地求饒的!
沈牧睨了眼錢老板,面無表情地說道:“說起來,老朽還要多謝錢老板的通傳。”
錢老板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就是來看熱鬧的,這怎么就把他給賣了呢。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那沈若輕是要被抓回去的,是不是他告密的又何妨:“沈總管客氣了。”
沈牧冷笑了下,口氣嚴肅地對著沈若輕說道:“二小姐在家時,二老爺沒教你做生意前,要仔細審視對方的人品嗎?”
這話雖是說給沈若輕聽的,卻是狠狠地抽了錢老板的臉:“不然像現在這樣,被人賣了都還不知。”
錢老板一聽這話,瞬間被氣得滿臉通紅:“姓沈的,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幫你找到人,你反倒責怪起我來了?”
“錢老板的大恩,老朽自然銘記于心。”沈牧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只是這該教的規矩,老朽也得教啊。免得下回我們二小姐又被人賣了。”
“你!”錢老板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指著沈牧半天,最后只得憤憤地拂袖而去。
張月華看著沈牧懟錢老板的樣子,想著他也不算是個壞人,便拍了拍沈若輕的手,以示安慰。
可唯有沈若輕知道,沈牧是個將沈家名譽看得極為重要的人,他是絕不會允許有人對沈家造成不利。
比如錢老板,比如她沈若輕。
“二小姐,和老朽回家吧。”解決完錢老板,沈牧對沈若輕說道。
沈若輕低著頭,拽著衣角說道:“大總管,我是被冤枉的。”
“老朽自然是相信二小姐的。”沈牧笑著點點頭,頗為和善地說道,“可是非曲直,二小姐總要回去說個明白不是?”
沈若輕搖了搖頭,這幾日她想明白了件事,就是家中有人在設計害她。
不然,就算滿城謠言,家族長老怎么可能連句辯解都不給她,就逼她以死殉節呢?
“若是能說明白,我還需要逃出來嗎?”
沈牧嘆了口氣,語氣溫和地說道:“二小姐莫怕,二老爺回府了。”
她爹回來了?沈若輕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沈牧,她爹這次去北齊做生意少說也要半年,現在就回來了?
“二小姐,二老爺一知道你出事就立馬趕了回來。”沈牧緩緩說道,“一路上,是片刻未停啊。”
沈若輕鼻子有些發酸,心里的委屈漸漸涌了上來。
她爹素來最疼愛她,每每外出經商都將她帶在身邊,這回要不是為了照顧有孕的小娘,她本該一道去北齊的。
“當初鄴梁城里人云亦云,家族長老也是沒辦法。”沈牧嘆了口氣:“現在事情也淡去了,二老爺也回來,總算可以還二小姐清白了。”
沈若輕強忍著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張月華趕忙幫沈若輕擦去眼淚,自己卻有些哽咽地說道:“好了,好了,一切都雨過天晴了。”
沈牧滿臉慈愛地說道:“是啊,雨過天晴了。二小姐還是和老朽回去吧,二老爺還在家里等著呢。”
說著,沈牧朝不遠處揮了揮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沈若輕擦了把眼淚,看著馬車慢慢朝自己駛來,這馬車倒是眼熟,是她爹特地為她改造的那架。
她爹總是擔心道路崎嶇會顛著她,所以將這馬車改造得又快又穩,還特地讓硯白去學了如何駕車。
硯白?
沈若輕神色一僵,抬眼定睛看去,趕車的人不是硯白!怎么會呢?
她側頭看了眼滿臉冷漠的沈牧,心中的疑惑漸漸變大。
她爹回來了,那硯白應該也回來了。
那爹為何不派硯白來,硯白從小和她一起長大,自然是比大房總管沈牧要親近許多的。
既然是帶她回府,還她清白,怎么也該選個與她親厚的。
就算是族老非要讓沈牧來,以她爹的脾氣,硯白也該是陪著的,哪怕是做個車夫,幫忙趕個車。
沈若輕轉了下眼眸,有些小孩子氣地問道:“大總管,我爹可給我帶了龍須酥?”
“帶了,足足有一籃呢。”沈牧趕忙應和道,“二小姐要是再不快點回家,就該被大小姐吃完了。”
聽到這答案,沈若輕瞬間從父愛的迷魂湯中清醒了過來。
她小時候因吃糖長過齲齒,長大后就不大愛碰甜食了。
這事她爹是最清楚不過了的,又怎么會為她帶甜到發膩的龍須酥呢。
馬車緩緩前行,在地上壓出深深的車轍印。
沈若輕目光澄澈地看著地上車轍印,想來車上應該有不少人。
什么還她清白,不過是將她誆騙回去送死的詭計罷了。
沈若輕捏緊拳頭,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必須想辦法逃出去。
“月華姐,我突然想起有樣東西落在劉爺那兒了,你幫我去拿下吧。”沈若輕握著張月華的手,輕輕在她手心寫了“搬救兵”三個字。
張月華被這三個字嚇了一跳,有些磕巴地說道:“好,我這就去。”
沈牧等到張月華火急火燎地跑出去后,問道:“二小姐是落了什么東西?這般著急?”
“是我研制的護手膏落在劉爺那兒。”沈若輕笑著解釋道,“大總管,那可是好東西,錢老板惦記很久了。我想著把它帶回去,讓爹好好看看,說不定能成筆大買賣呢。”
沈牧點點頭,從衣服袋里掏出兩盒護手膏,遞到沈若輕面前:“老朽這兒正好有兩盒護手膏。”
沈若輕心下一緊,努力克制住微微顫抖的手,將護手膏接了過來:“這,大總管怎么剛剛不拿出來,害得月華姐要多跑一趟。”
“我是特地讓她走的。”沈牧收起笑容,目光中漸漸透出兇狠,“二小姐,這大街上綁人,可不體面啊。”
沈若輕出逃已經染沈家在鄴梁失了臉面,這次沈家特地派了沈牧出來,就是要將那不孝的東西帶回去,最好是安靜地帶回去。
“大總管,這般誆騙我,居然還和我談體面。”沈若輕握著手中的護手膏,想來是等不及劉爺的救兵了。
馬車還有些距離,她現在只能做的,就是放手一搏。
好在她來面館的第一天,張月華就帶著她將周邊都轉了一圈。
哪里有弄堂,哪里是死路,哪里有暗門,她都一清二楚。
沈牧年過半旬,肯定是跑不過她個年輕人的,只要趕在馬車之前跑進小巷,那她就還能活。
打定主意的沈若輕笑著對沈牧說道:“大總管,下回可要記住,我不愛吃甜食”
說完,便如離弦之箭般跑了出去。
沈牧站在原地,冷笑著抬起手,往前揮了下,原本慢騰騰的馬車突然加速,朝著沈若輕快速駛去。
聽著后面轟隆隆的馬車聲,沈若輕竭力地向前跑。
巷口就在前面不遠處,只要轉進小巷就好!
只是,她剛剛沖進小巷,就被一棍子掄倒在地。
沈若輕趕忙爬起來,掙扎著向前。
可她還沒跑出去幾步,就被人踹到在地,死死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二小姐,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沈牧慢慢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了眼沈若輕,無情地下令道,“帶走。”
沈若輕被人架了起來,她從未像現在這般絕望。
她低下頭,鮮紅的血順著她的嘴角滴落在地上,綻放出凄麗的花。
可就在這時,一個慵懶的聲音冷冷地傳來。
“本王的人,你們也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