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多言。

大佛輕拈無名指，一掌揮出。只見那不見天日的彤云，被瞬間撕碎，無數道金色梵光中，一個巨大的『卍』字如泰山壓頂般墜落世間。

天地同光，日月轉輪。

千妖百鬼，在那一刻變得格外渺小，仿佛須彌山中微不足道的塵埃。

這一幕，讓葉天望而心驚。

“這就是神明的力量么？”

葉天無懼無畏，收攏心神一聲怒喝。

“法天象地！！”

這是葉天第一次使用這般神通，可依舊游刃有余。

只見滿山枯骨，似受了什么神秘的牽引，緩緩漂浮而起。

僅僅瞬息間，萬仞的枯骨已凝結出神形，形成了一位高逾萬丈的巨靈法相。法相頭生六目，肩盤龍蛇，宛若來自地獄深處的復仇者。

法相背天踏海，身形竟和大佛一般無二。

只不過，大佛面容和善，似普渡眾生的圣者。而葉天的骷髏法相兇神惡煞，宛如來自地獄深處的復仇者……

望著那道橫跨天際轟然墜落的『卍』字符，葉天一劍猛然揮出。

骷髏法相亦以山海為鍔，日月為鋒，一劍蕩向『卍』字巨符。

“轟隆隆！！”

“轟隆隆！！”

兩股可怕至極的力量猛然向碰！

霎時間，天地失色，乾坤動蕩。偌大的血海，被揚起了滔天巨浪……

“轟隆隆！”

“轟隆隆！”

梵光與血氣在天地間交織相錯。

葉天一劍揮出，斬出千里深澗。大佛拈指彈推，蕩平九山八海。

這種力量，超越了塵世的束縛，踏入了無妄亦無量的般若境界。

漸漸地，滔天血氣壓制了圣潔的梵光。

葉天再次凌空一劍斬出！

那本該超越生死的金色大佛，聲色中竟多了些慌亂。他連忙雙手合十，強行接住葉天那骷髏法相的驚天之劍。

金色大佛褪去了莊嚴的梵音，語氣間竟多了幾分恐懼。

“區區沒有信仰的人類，怎會強橫如斯？”

葉天劍勢未收，霸道之際的力量，將金色大佛強行推下須彌山頂。

葉天劍心通明，冷冷笑道。

“你的力量，是來自于對手對你的信仰和敬畏吧？世人皆愿佛光普照，天降祥瑞。對于你，他們心中總會有信仰和膜拜！”

“可惜，我不信佛，也不信道！！”

葉天說罷，一聲仰天長嘯。

劍勢猶存，強行崩碎了大佛那華光萬丈的神圣軀殼。

倏然間，漫天梵光散盡。

那莊嚴圣潔的大佛，退去華輝，竟化作了一條丑陋的小鬼。

“最兇戾惡毒的東西，卻有著一具最圣潔的軀殼。這一點，人類和妖魔倒沒什么不同……”

葉天一步踏前，血色長劍已瞬間貫穿了小鬼的胸膛。

小鬼立斃，化作了一裊青煙。

就在此刻！

葉天感知到了一股極度兇戾的煞氣。

小鬼已毀的靈體內，隱隱出現一縷極度危險的氣息，宛如被幽囚了百萬年的兇靈。

電光火石間！

它竟幻化作一道血影，向葉天狂竄而來！

葉天哪敢多想，連忙橫劍格擋！

但血影的速度快到了極致，葉天劍鋒劃過，卻撲了個空。

血影如出膛的子彈般，穿透了葉天的胸口。

剎那間，葉天渾身如同被點燃了一般。可怕的怨力，如赤紅的潮汐般，侵蝕著葉天身體的每一寸角落。

這份怨力，遠強于無量血海中那些怨靈散發的力量。

它無緣起，亦無歸處。卻是強大到足以令人喪失神智。

它帶著極強的怨念，在葉天四肢百骸中瘋狂游竄。將葉天的經絡擾得亂七八糟。

這都不算什么，憑借葉天強大的意志力，還是能夠支撐。

最可怕的……是它入體之后，葉天感覺自己每一種情緒，每一種欲望，都被放大到極致。

葉天腦中一片混沌。

七情六欲，正在瘋狂吞噬著他的理智。殺欲、恨欲、色欲，被拔高到了無可附加的地步。即便是脫了一整瓶合歡散，恐怕也沒有如今這么渴求……

葉天捂著胸口，死死守住靈臺清明，一步步攀著山峰。

就在此刻！

兩只纖手，輕輕抱住葉天的腰肢。她將身軀完全貼在葉天背上，隔著薄薄的布料，依舊能感受到那溫潤的觸感。

身后傳來一聲軟噥的囈語。

“小徒弟，不要往上走了。來我的紫華殿，做你喜歡的事……”

是美人師尊的聲音，此刻卻不在那么清冷淡漠，反是銷魂徹骨……

葉天狠狠一顫，咬破了舌尖強行使自己冷靜下來。不知不覺間，他的眼角溢出絲絲血漬。

葉天繼續踉踉蹌蹌前行。

忽然，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輕輕拽住葉天的衣袖，葉天甚至能感知到那冰肌玉骨的溫度。

“小天，我的主人呀。只要你喜歡，可以對我做任何事的……”

是淺淺的聲音。

葉天一聲嘶鳴，眼眥欲裂。他很明白，這個時候……回頭，便是萬劫不復。

每走一步，都比凌遲痛苦萬倍。

葉天以氣化劍，重重刺穿了自己的小腹。也許劇痛，能勉強遏制著如火山爆發的欲望。

“臭小子！”

身后，再次傳來了一聲柔糜萬端的嬌呼。

萱兒的聲音。

“契約為憑，要我侍寢侍浴，悉聽尊便……”

“……”

身后，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人。

無一不挑逗著葉天的欲望，無論是色欲，殺欲，還是恨欲……

葉天只覺得自己的神智，正在極速潰散。

即便是死死支撐，元神也開始分崩離析。如今，距離死亡不過一步之遙……

那抹血影漸漸凝聚成實體，竟是一塊不規則的血色石頭。

葉天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打了個激靈……

“這就是『殺生石』？！”

葉天此時此刻，終于明白沈清伶前輩為何會在此身死道消……

這一關，簡直不是『人』能踏過去的。

只要還有一絲絲凡人的情緒，就會被『殺生石』激發出極致的欲望。最終倒在須彌山上，成為億萬厲鬼中的一部分……

葉天苦笑。

這魔道功法，倒是和佛家的理念不謀而合。講求諸法空相，五蘊皆空，六塵不染。

但說到底，五蘊皆空的『人』，和傀儡也沒什么區別。

因為『兩生咒』的侵蝕，葉天那些所謂的欲望和情緒，都在無意識中消失了一大半。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那般渴望去愛一個人，走一條路，攀一座山……

也許這就是『執念』。

想到此處，葉天突然打了個哆嗦，似是明白了什么……

魔道與佛道，又怎可能想同？！

如果是佛道是放下，是舍棄執念。那魔道便是接納，是融合混沌。

以自身為爐鼎，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

我既宇宙洪荒，我既日月乾坤，我既是魔，亦是天道！

想到此處，葉天茅塞頓開。

看著直指云端不見首的須彌山，葉天仿若大徹大悟。

他張開雙臂，將身體放松至一個似睡非睡的狀態，任由『殺生石』與自己的身體靈魂交織相融。

“給我的怨與恨，也給我你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