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人參解

人參之種類不一,古所用之人參,方書皆謂出于上黨,即今之黨參是也。考《本經》載,人參味甘,未嘗言苦,今黨參味甘,遼人參則甘而微苦,古之人參其為今之黨參無疑也。

特是黨參之性,雖不如遼人參之熱,而其性實溫而不涼,乃因《本經》謂其微寒,后世之篤信《本經》者,亦多以人參之性果然微寒,即釋古方之用人參者,亦本微寒之意以為詮解,其用意可謂尊經矣。——然古之篤信《本經》而尊奉之者,莫如陶弘景。觀其所著《名醫別錄》,以補《本經》所未備,謂人參能療腸胃中冷,已不遵《本經》以人參為微寒可知。

因此,疑年湮代遠,古經字句或有差訛,吾人生今之世,當實事求是,與古為新。

今試即黨參實驗之,若與玄參等分并用,可使藥性無涼熱,即此可以測其熱力矣(此即臺黨參而言,若潞黨參其熱稍差)

然遼東亦有此參,與遼人參之種類迥別,為其形狀性味與黨參無異,故藥行名之為東黨參,其功效亦與黨參同。

至于遼人參,其補力熱力皆倍于黨參,而其性大約與黨參相似,東人謂過服之可使腦有充血之病,其性補而上升可知。

至化學家實驗參之成分,謂中有灰色糖質,其能補益之力在此,不知所謂灰色糖質者,乃人參之所以能滋陰補血也。至人參補氣之力,實倍于補血,特其補氣之良能無原質可驗,東人遂不信其有補氣之力。即其卓卓名醫豬子氏,竟謂人參征諸病床上之實驗,若在病危急時毫無作用,惟數日或數周間接續服之始覺營養稍佳。夫人參為救危扶顛之大藥,原能于呼吸之間挽回人命,豬子氏猶昧而不知甚矣,醫學之難也。

方書謂人參不但補氣,若以補血藥輔之亦善補血。愚則謂,若輔以涼潤之藥即能氣血雙補,蓋平其熱性不使耗陰,氣盛自能生血也。至《本經》謂其主補五臟,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無非因氣血充足,臟腑官骸各得其養,自有種種諸效也。

當時之習尚雖皆珍重遼人參,然其品類不齊。野山自生者性近和平,而價值甚昂,原非常用之品。至種植之秧參,其性燥熱,又不可輕用,以愚臨證習用黨參,輔佐得宜,自能挽回險證也。

凡藥之性熱而干燥者,恒生于熱地,桂、附之生于川廣者是也。物之性熱而濡潤者,恒生于寒地,人參之生于遼東山陰者是也。蓋其本性既熱,若復生于熱地,即不能保其濡潤之津液也。

且既名為人參,必能參贊人身之氣化而后名實相符,人身之氣化,固陰陽俱備者也。彼因人參生于陰寒之地,而謂其偏于補陰者,于此義蓋未之審也。

附:人參形狀考

人參無論野山、移山、種秧,其色鮮時皆白,曬干則紅,浸以白冰糖水,曬干則微紅,若浸之數次,雖曬干亦白矣。野山之參,其蘆頭(生苗之處,亦名露土)長而細,極長者可至二寸,細著韭莛,且多齟齬,有蘆頭短者則稍粗,至秧參之蘆頭,長不過七八分,其粗則過于箸矣。

人參之鮮者,皆有粗皮,制時用線七八條作一縷為弓弦,用此弦如拉鋸狀,來回將其粗皮磨去,其皮色始光潤,至皮上之橫紋以細密而深者為佳。野山之參一寸有二十余紋,秧參則一寸不過十余紋,且其紋形破裂,有似刀劃,野山參之紋則分毫無破裂。然無論野參、秧參,其紋皆系生成,非人力所能為也。

人參之須以堅硬者為貴,蓋野參生于堅硬土中,且多歷歲月,其須自然堅硬;若秧參則人工種植,土松年淺,故其須甚軟也。

至于野參之性溫和、秧參之性燥熱,人所共知,究其所以然之故,非僅在歷年之淺深也。因種秧參者多撒砒石末于畦中,以防蟲蟻之損傷,參得砒石之氣故甚燥熱,是以愚于治寒溫方中當用參者,從不敢投以秧參,恒以野黨參代之,亦能立起沉疴。至于西洋參,多系用秧參偽制,此愚在奉目睹,用者亦當審慎也。

山西黨參,種植者多,野生者甚少。凡野生者其橫紋亦如遼人參,種植者則無橫紋,或蘆頭下有橫紋僅數道,且種者皮潤肉肥,野者皮粗肉松,橫斷之中心有紋作菊花形。其蘆頭以粗大者為貴,名曰獅頭黨參,為其歷年久遠,屢次自蘆頭發生,故作此形。其參生于五臺山者名臺黨參,色白而微黃;生于潞州太行紫團山者名潞黨參,亦名紫團參,色微赤而細。以二參較之,臺黨參力稍大,潞黨參則性平不熱,以治氣虛有熱者甚宜。然潞黨參野生者甚少,多系人種植者,至遼東所出之黨參(為其形若黨參,故俗名東黨參),狀若臺黨參,皆系野生,其功用與山西之野臺黨參相近。

【附案】

邑中泊莊高某,年四十許,于季春得溫病。屢經醫者調治,大熱已退,精神益憊,醫者諉為不治。病家亦以為氣息奄奄,待時而已。乃遲旬日,而病狀如故,始轉念或可挽回。

迎愚診視,其兩目清白無火,竟昏聵不省人事,舌干如磋,卻無舌苔,問之亦不能言,撫其周身皆涼,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一口,其脈左右皆微弱,至數稍遲。

知其胸中大氣因服開破降下藥太過而下陷也。蓋大氣不達于腦中則神昏;大氣不潮于舌本則舌干;神昏舌干,故問之不能言也;其周身皆涼者,大氣陷后不能宣布營衛也;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者,大氣陷后胸中必覺短氣,故太息以舒其氣也。

遂用野臺參一兩,柴胡二錢,煎湯灌之,一劑見輕,兩劑痊愈。

外甥王竹孫,年二十時,臥病數月不愈,精神昏聵,肢體酸懶,微似短氣,屢次延醫服藥,莫審病因,用藥亦無效驗。

一日忽然不能喘息,張口呼氣外出而氣不上達,其氣蓄極下迫,肛門突出,約二十呼吸之頃,氣息方通,一晝夜間如是者八九次。診其脈關前微弱不起。

知其胸中大氣下陷,不能司肺臟呼吸之樞機也。

遂投以人參一兩,柴胡三錢,知母二錢,一劑而呼吸順,又將柴胡改用二錢,知母改用四錢,再服數劑,宿病亦愈。

按:拙著《醫學衷中參西錄》治大氣下陷多重用生黃芪,取其補氣兼能升氣也。而此案與前案皆重用參者,因一當外感之余,津液鑠耗,人參兼能滋津液;一當久病之余,元氣虧損,人參兼能固元氣也。

沈陽縣署科長某,患梅毒,在東人醫院治療二十余日,頭面腫大,下體潰爛,周身壯熱,譫語,不省人事,東人謂毒已走丹不可治。其友人警務處科員孫俊如,邀愚往東人院中為診視。

疑其證夾雜溫病,遂用生石膏細末半斤,煮水一大瓶,偽作葡萄酒攜之至其院中,托言探友,蓋不欲東人知為療治也。

及入視病人,其頭面腫而且紅,診其脈洪而實,知系夾雜溫病無疑,囑將石膏水徐徐溫服。

翌日又往視,其頭面紅腫見退,脈之洪實亦減半,而較前加數,仍然昏聵譫語,分毫不省人事。

所飲石膏之水尚余一半,俾自購潞黨參五錢,煎湯兌所余之石膏水飲之。翌日又往視之,則人事大清,脈亦和平。病人遂決意出彼院來院中調治,后十余日其梅毒亦愈。

此證用潞黨參者,取其性平不熱也。

縣治西曾家莊丁叟,年過六旬,于孟冬得傷寒證。五六日間,延愚診視,其脈洪滑,按之亦似有力,表里俱覺發熱,間作呻吟,氣息微喘。

投以白虎湯一劑,大熱稍減。再診其脈,或七八動一止,或十余動一止,兩手皆然,重按無力。

遂于原方中加人參八錢,兼師炙甘草湯(亦名復脈湯)中重用干地黃之意,以生地代知母,煎汁兩茶杯,分二次溫飲下,脈即調勻,且較前有力,而熱仍如故。

又將方中石膏加倍(原方是二兩倍作四兩),煎湯一大碗,俾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

本村崔姓童子,年十一歲。其家本業農,因麥秋忙甚,雖幼童亦作勞田間,力薄不堪重勞,遂得溫病。手足擾動,不能安臥,譫語不休。所言者,皆勞力之事。晝夜目不能瞑。脈雖有力卻非洪實。

擬投以白虎加人參湯。又慮小兒少陽之體,外邪方熾,不宜遽用人參,遂用生石膏兩半、蟬蛻一錢。煎服后諸病如故,復來詢方,且言其苦于服藥,昨所服者嘔吐將半。

愚曰:“單用生石膏二兩,煎取清湯徐徐溫飲之,即可不吐。” 乃如言服之,病仍不愈。再為診視,脈微熱退,譫語益甚,精神昏昏,不省人事。

急用野臺參兩半,生石膏二兩,煎汁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身熱脈起,目遂得瞑,手足稍安,仍作譫語。

又于原渣加生石膏、麥冬各一兩,煎湯兩盅,分兩次溫飲下,降大便一次,其色甚黑,病遂愈。

按:治此證及上證之時,愚習用白虎湯,猶未習用白虎加人參湯也。經此兩證后,凡其人年過六旬,及勞心勞力之余,患寒溫證,而宜用白虎湯者必加人參。且統觀以上三案,未用參之先,皆病勢垂危,甫加參于所服藥中,即轉危為安。用之得當,功效何其捷哉!

表兄王瑞亭年四十三歲,素吸鴉片,于仲冬得傷寒證。兩三日間,煩躁無汗。原是大青龍湯證,因誤服桂枝湯,煩躁益甚。迎愚診視,其脈關前洪滑,而兩尺無力。

遂投以大劑涼潤之品,而少用透表和中之藥佐之。因其尺脈不實,囑其煎湯二茶杯,作十余次飲下,一次止溫飲一大口,防其寒涼侵下焦也。

病家忽愚所囑,竟頓飲之,遂致滑瀉數次,多帶冷沫,上焦益煩躁,鼻如煙熏,面如火炙,其關前脈大于從前一倍,數至七至。

知其已成戴陽之證。急用人參一兩,煎湯兌童便半茶杯(須用食鹽醬童子之便,取其味咸能制參),置藥杯于涼水盆中,候冷頓飲之。又急用玄參、生地、知母各一兩,煎湯一大碗備用。自服參后,屢診其脈,過半點鐘脈象漸漸收斂,至數似又加數,遂急將備用之藥燉極熱,徐徐飲下,一次飲藥一口,閱兩點鐘盡劑,周身微汗而愈。

吐血過多者,古方恒治以獨參湯,謂血脫者先益其氣也。然吐血以后,多虛熱上升,投以獨參湯恐轉助其虛熱,致血證仍然反復。愚遇此等證,亦恒用人參而以鎮墜涼潤之藥輔之。

曾治鄰村曾氏叟,年六十四歲,素有勞疾。因勞嗽過甚,嘔血數碗,其脈搖搖無根,或一動一止,或兩三動一止,此氣血虧極將脫之候也。診脈時,見其所咳吐者痰血相雜,詢其從前嘔吐之時,先覺心中發熱。

為疏方:用野臺參三錢,生山藥一兩,生赭石細末八錢,知母六錢,生杭芍、牛蒡子各四錢,三七細末二錢(藥汁送服,方載三期三卷,名保元寒降湯),煎服一劑而血止,又服數劑,脈亦調勻。

人參之性,雖長于補,而有時善通。

曾治鄰村毛姓少年,傷寒已過旬日,陽明火實,大便燥結,原是承氣湯證。然下不妨遲,愚對于此證,恒先用白虎湯清之,多有因服白虎湯大便得通而愈者。

于是投以大劑白虎湯,一日連進二劑,至晚九句鐘,火似見退而精神恍惚,大便亦未通行。診其脈變為弦象。

夫弦主火衰,亦主氣虛,知其證清解已過,而其大便仍不通者,因其氣分虧損,不能運行白虎湯涼潤之力也。

遂單用人參五錢煎湯俾服之,須臾大便即通,病亦遂愈。

受業張方輿按:此段所謂人參善通,乃氣足而大便自下也,非具有開破之力也。蓋肺與大腸為表里,其化機斡運之氣貫通,肺氣不降者,大便多不通暢,而肺氣虛弱不能斡旋運行,大便亦不通。此證熱已清,而大便又不下者,氣虛故也。故得人參之補氣,而大便遂通。

按:凡服白虎湯后,大熱已退,其大便猶未通者,愚恒用大黃細末一錢,或芒硝細末二錢,蜜水調服,大便即通。且通下即愈,斷無降后不解之虞。——而此證不用硝黃通其大便,轉用人參通其大便,此《內經》所謂 “塞因塞用” 也。審脈無誤,投藥即隨手奏效,誰謂中法之以脈斷病者不足憑乎?

又按:此證氣分既虛,初次即宜用白虎加人參湯,因火盛之時,辨脈未真,遂致白虎與人參前后分用,幸而成功。因此,自咎脈學之疏,益嘆古人制方之精矣。

人參之性,用之得宜,又善利小便。

曾治滄州劉姓媼,年過六旬,小便不利,周身皆腫。醫者投以末藥,下水數桶,周身腫盡消,言忌咸百日,蓋方中重用甘遂也。數日腫復如故,一連服藥三次皆然,此時小便滴瀝全無,亦不敢再服前藥。又延他醫,皆以為服此等藥愈后又反復者,斷難再治,況其屢次服藥而屢次反復者乎?

后延愚診視,其脈數而無力,按之即無。

因謂病家曰:“脈數者陰分虛也,無力者陽分虛也。水飲緣三焦下達,必藉氣化流通,而后能滲入膀胱出為小便。——此脈陰陽俱虛,其氣化必虛損,不能流通小便,所以滴瀝全無也。欲治此證,非補助其氣化而兼流通其氣化不可。《易》有之‘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讀作伸)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此天地之氣化,即人身之氣化也。”

爰本此義以立兩方。一方以人參為主,輔以麥冬以濟參之熱,靈仙以行參之滯,少加地膚子為向導,名之曰宣陽湯,以象日象暑;一方以熟地為主,輔以龜板以助熟地之潤,芍藥以行熟地之泥,亦少加地膚子為向導,名之曰濟陰湯,以象月象寒。二方輪流服之,以象日月寒暑往來屈伸之義。

俾先服濟陰湯取其貞下起元也,服至三劑,小便見利。服宣陽湯亦三劑,小便大利。又接服濟陰湯三劑,小便直如泉涌,腫遂盡消。

主站蜘蛛池模板: 大足县| 山阴县| 彭山县| 大理市| 色达县| 蒲城县| 大埔县| 康乐县| 三门峡市| 休宁县| 饶河县| 绍兴县| 石台县| 双鸭山市| 芮城县| 大新县| 肃宁县| 射洪县| 宣城市| 宁陕县| 新野县| 正宁县| 祁东县| 东城区| 云安县| 千阳县| 农安县| 汝南县| 黄冈市| 同仁县| 博客| 盐边县| 阿图什市| 珲春市| 揭西县| 昌平区| 宣化县| 富平县| 武宣县| 胶州市| 宜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