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下午酉時（晚六點）。

當寅天乾和嚴千道剛闖完宣武營，嚴蒙宇正在被婉花語調戲時，麗姬正在嫣雅廳會見一名重要的“賓客”。

這人就是她計劃中的關鍵人物——柳陌聲。

（由于麗姬和柳陌聲都非天外之人，所以這里的對話不做詳述。）

三刻鐘后，她返回寢宮，發現嚴蒙宇已經回來了。

此刻的嚴蒙宇正坐在大麗花屏風后，訓斥著內侍的十個姑娘。這種情況很稀奇，畢竟他從來不會對姑娘們發脾氣。所以麗姬好奇地湊過去，想要弄清發生了什么事。

嚴蒙宇發現她回來了，就示意她不要靠近。然后湊到十個姑娘耳邊，一人一句，說起了悄悄話。

可越是如此，麗姬就越發好奇，“公子，你在做什么啊。還要特意躲著奴家？”

嚴蒙宇笑著擁了上來，但他知道麗姬身體虛弱，輕輕的擁吻后，便順勢將她攙扶到大床旁邊，“親愛的，你剛剛去哪兒了？為什么不好好歇著？”

“‘親愛的’？是什么意思？”麗姬緊張地盯著嚴蒙宇的眼睛，不知他是不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計劃。

“親愛的，就是指最愛的人。你是我的親愛的，我也是你的親愛的。我們承諾過彼此相愛，永不背叛。”嚴蒙宇深情地注視著麗姬的眼睛。她雖然蒼老了，可那雙明媚的眸子，還是能讓他深深動情。

麗姬忍著躁動的心跳，壓抑下心中的慌亂，“這個稱呼，是花語姑娘教給你的？”

“是啊，她還教了我很多東西。以后，我們都要一起分享。”

“好啊。”麗姬溫柔地笑著，心中卻在懺悔，“抱歉，我背叛了你。很快，你的世界就沒有我了。但九黎兒會替我照顧你，而婉花語和寅天乾會替我輔佐你。”

嚴蒙宇盯著麗姬顫動的眼眸，忍不住吻了上去，“親愛的，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別跟著了。去陪花語姑娘說會兒話吧，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送走嚴蒙宇，麗姬轉向了各自忙碌的內侍姐妹，“公子先前訓什么了？”

幾個姑娘面面相覷，說出了原委。

就在麗姬拉攏柳陌聲的時候，嚴蒙宇帶著婉花語進了地下密室，見了九黎兒。

按照規矩，地下密室只有嚴蒙宇、麗姬二人可以隨意進出。所以十名內侍都表現出了阻攔之意。但四公子的態度很強硬，大家只好作罷。

過了沒多久，嚴蒙宇和婉花語就出來了，令她們想不到的是，九黎兒也被帶了出來。看樣子，四公子是想把兩個姑娘一起放走。

若是兩個姑娘都走了，且不說麗姬的計劃會落空，連四公子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十個人當然不同意，直接布下繁花劍陣，甚至準備以死相逼。

嚴蒙宇拗不過，便讓婉花語獨自離開，自己則留下來訓斥十個姑娘。

麗姬聽完，氣的直咳嗽，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無香就沒有阻止他？”

十個人一起搖頭。

麗姬便氣喘吁吁地數落到，“整個院里，除了我，就數無香最懂公子心意。這丫頭性子倔，不愿做小，公子又怕我吃醋，特意讓她管理密室。沒想到我這邊快死了，她那邊就使上了小心思。”

其中一名姑娘突然問道，“可我聽說，無香是唯一沒有服侍過公子的。”

麗姬便嘆，“因為無香是無香啊……”她接著安慰了一遍眾姐妹，鄭重承諾道，“如今準備都已妥當。今晚我就會建議公子迎娶九黎兒。不出五天，大家的愿望就能實現。相信我，我死以后，你們會更加幸福。”

隨后，她又勸了一會兒，直到十個姑娘都開始無聲垂淚。

處置好了內侍們，麗姬沒有進入地下密室。畢竟她和無香沒什么可談，便直接出門，去找婉花語了。

她心道，自己雖然有意出賣婉花語，但婉花語不可能察覺。倒是現在，婉花語做了多余的事，讓她非常憤怒。

臥房里，婉花語依然在回憶著九黎兒空洞的瞳孔。那形神俱銷的樣子，比吃了七情盞還要凄涼。

曾經如精靈般純美的姑娘，此刻竟淪落為這副模樣。如果讓寅天乾知道了，他會是什么反應。他能承受得住嗎？他會不會發狂？他會不會自殺？

不知是愛屋及烏，還是感同身受，她竟然提出了要帶九黎兒走。

而令她震驚的是，嚴蒙宇居然當場答應。

如果不是寢宮里的十名貼身婢女阻攔，她或許已經帶著九黎兒回到了寅天乾身邊。

想到痛心處，她便折磨自己最敏感的地方。試圖用感官的刺激，掩蓋內心的焦慮。

就在她聯想到寅天乾失去理智，被宣武營擒殺時，麗姬氣沖沖進來了。

看著繡床上抽搐的美人，聞著空氣中奇妙的異香，麗姬轉怒為喜，不禁贊嘆，“姑娘的體質果然非凡，不愧是鳳玨亭頭牌。”

床上的婉花語突感異常，猛然收斂心神，止住嬌（飛蟹）喘。化作一抹紫色流光，掠到麗姬身前。手中鳳釵更是在麗姬的頸邊留下深深的血線，“你不會敲門嗎？”

麗姬吃痛，渾身顫抖，卻沒有絲毫躲閃。嘴上不依不饒，“我聽聞你要違背諾言，便來了。沒想到堂堂‘婉香’姑娘，也是個出爾反爾的人。”

“你查我？”婉花語瞳孔收縮，心中泛起殺意。

“像姑娘這樣八面玲瓏的人，不查一查，我怎么放心？”麗姬說著，便迎向鳳釵的利刃。

婉花語心驚，翻手斂去至寶，疑惑道，“所以，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不敢，”麗姬揚著頭，撞開婉花語，走到床邊。撩起異香縈繞的潮濕被褥，意味深長地笑起來，“只是提醒一下姑娘，若你還想得到那個男人，那做事就請狠辣一點。”

婉花語，不語。

麗姬笑容愈發燦爛，飽含深意道，“能把花語姑娘迷得神魂顛倒，那寅天乾可真是個人物。可惜了，身份居然是奴仆？就是不知道他與九黎兒簽的是肉身契，還是靈魂契。”

“你找死？”婉花語咬牙切齒，隨即有五色流光縈繞其身。流光層層膨脹，竟似法天象地，“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打寅天乾的主意，我定把這天云嚴氏，趕盡殺絕。把那嚴蒙宇挫骨揚灰！”

麗姬看著流光擴散之處，木桌、銅鏡、紙窗、玉玨，皆盡粉碎。她驚恐地向后縮了縮，急道，“姑娘不要誤會。我只是提醒你，如果寅天乾和九黎兒還有戀人之外的特殊關系，那請你務必早做打算。畢竟，九黎兒歸我，寅天乾歸你。如果她們兩個還糾纏不清，那我們之間的交易也難以進行。”

“你放心，我會看著寅天乾的一舉一動。至于九黎兒，”婉花語背過身去，試著忘掉那只可憐的精靈，“你盡管調教吧。”

麗姬盯著婉花語的背影，突然意識到什么，慌忙解釋道，“姑娘誤會了。對于九黎兒，公子還是很珍視的。雖然我逼著他每日與其膠合，但公子從未有過辱虐她的行為。”

“呵呵呵，那羊奶怎么說？”婉花語咬著牙，言語間隱隱帶著憤怒，“煽情之物，你們沒少用吧！”

“原來姑娘在意的是這個。”麗姬略有失落，“那九黎兒的體質特殊，被公子一碰，就會渾身紅腫、呼吸短促。公子怕她出事，才想到用羊奶緩解她的不適。”

“那催情之藥又如何解釋？”

“若是九姑娘能輕易動情，也不會有這么多波折了。”

婉花語不悅，“哼，惡人總是多說辭。”

麗姬隨即輕笑，循循善誘道，“可你要的就是一個說辭。有了說辭，便能說服自己奪走寅天乾了，不是么？”

婉花語反譏道，“麗姬姑娘當真了得。對嚴蒙宇的感情竟能到如此地步。我想，只要四公子張嘴，他無論要什么，你都會全力滿足吧。”

麗姬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怎么會拒絕自己的要求呢？”

“如果他想要犧牲自己來保全你呢？”

麗姬的臉色突然變了，“姑娘可是在說笑？”

“呵呵呵。你現在與我合計背叛他，可否想過他也會與我合計成全你？”

麗姬沉默了，蒙宇一直是姑娘們最愛的心頭肉，倘若他放棄自己的責任來換取她的生存……。不！她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花語姑娘，天云城需要蒙宇。所以我求你告訴我，他真的有別的計劃嗎？”

婉花語嘴角輕挑，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地下密室的那個姑娘叫無香吧。她是清漣子嗎？”

此言一出，麗姬突然咳了起來。隨著肌肉的抽搐，蒼老的姿態越發佝僂，團在床邊，就像一只破枕頭。過了好久才緩過氣來，“花語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呢？”

婉花語突然有些失落，推開門，望向薄云遮月的天空，“她尚且真心服侍嚴蒙宇，你卻在思考如何背叛。”

麗姬伏在床邊，嘴角溢血，嗓音沙啞，“為愛獻身的事，怎么能叫背叛。就算這是背叛，那也是愛的選擇。”

“為愛獻身么？”婉花語沉吟道，“罷了，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你準備得如何了？”

“一切就緒，明日，便可準備迎娶。”

“那很好，婚期便定在三日后。在此期間，我會設法攻破寅天乾的心防，等到大婚典禮時，他會準時出現在九黎兒的面前。到時……”

麗姬拂去嘴角鮮血，痛苦地笑起來，“到時，我會為他獻上絕望。那個時候，花語姑娘就可趁機入主他的心了。”

“希望你能守約。”婉花語說著，便拂袖抹去天上云朵，讓斜斜月色直映入懷。她低頭，才想起此刻一絲不掛。啞然失笑道，“我竟然會為了一個男人……”

淡紫流光融入夜空，婉花語眨眼消失不見。

麗姬看著空蕩蕩的房門口，意識到婉花語的心境竟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心中的信念便越發堅定。

“九黎兒這個天命注定，必須為嚴蒙宇求得；婉花語這個寶藏，也要全力為蒙宇俘獲；寅天乾這個幫手，更要為親愛的收降。”

“倘若那九黎兒和婉花語依然對寅天乾念念不忘，便使些手段，讓他成為一個不會對女人感興趣的干凈奴隸吧。”

麗姬趴在被“香水”浸染的被褥上，聞著那撩人欲望的花語香，陰狠地笑起來。

……

果然！

大麗花的花語，從來都不只是“生機”與“感激”，它也代表了“嬗變”與“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