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紅梅在去劉大壯家的半道上看見一疊紙，紙面看上去挺干凈，很有可能是才有人路過掉的。

她并不想撿的，今天掰玉米就已經夠累的了，這會再撿東西，不得彎腰把腰累著，膝蓋也要跟著彎一下，對膝關節也不好啊。

不過這疊紙看上去很干凈，露在紙上一角的字也挺好看，搞得不好是村里那個干部丟的，她撿回去能得個人情。

這樣想著，她將那疊紙撿了起來，打開一看不知道畫的是什么東西，不過挺復雜就是了，還標注了好多數字，跟她聽都沒有聽說過的詞匯。

雖然她不知道這是什么玩意，但感覺這東西挺厲害的，回頭交去村支書搞個失物招領，少不得要被夸獎。

吳紅梅美滋滋地想著，連走路的腳步都輕盈了好多。

約莫走了十多分鐘，到了李春華婆家，也就是老劉家門口。

吳紅梅隔著院墻，就聽見村里的接生婆，劉老太太急促地說：“你兒媳婦難產了，娃娃卡住了，搞得不好要一尸兩命。”

吳紅梅瞬間就笑了。

她太想把蘇珍珠置于死地，以至于忘了徐琴琴叮囑她的話——

要確定了李春華跟肚子里的孩子一尸兩命了，再去舉報。

村里離最近的派出所，走著過去要三十多分鐘，吳紅梅嫌棄太慢，跑出了她這輩子最快的速度，連戴著的斗笠從頭上吹下來，固定斗笠的繩子勒住了脖子，也顧不得去調整。

而此時的劉家人一聽接生婆說，孩子卡住了還讓他們做好一尸兩命的心理準備，頓時心態就崩了。

最是盼著抱孫子的劉老太太，一把抓住接生婆還沾著血污的手：“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大孫子啊！”說著她眼淚唰唰地就往下落。

劉大壯也著急地看向了接生婆朱嬸：“蘇珍珠呢，蘇珍珠咋說？”

朱嬸一聽這話，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我剛才出來的時候，蘇珍珠正拿著大剪刀呢！”

孩子都卡住了，生不下來，蘇珍珠拿剪刀干啥，能干啥？！

“蘇珍珠難道是要剪斷我大孫子的腦袋？！”劉老太太驚惶地大喊一聲，用與年紀不相符的速度沖了進去。

門被她用力撞開，砸在墻上發出巨大得響聲，嚇的屋子里的人都朝她看過來。

“蘇珍珠，你要干什么，你給我把剪刀放下！”劉老太太這一嗓子吼得連屋頂都差點掀起來。

“想要你孫子活命，就不要瞎摻和！”

她本來想上前去搶蘇珍珠手里剪刀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一對上蘇珍珠的視線就慫了，那眼神讓她打從心底害怕，涼颼颼的，皮膚上起了一層接著一層雞皮疙瘩。

下一瞬，蘇珍珠眼神直接越過她，盯向她身后的朱嬸，目光太過犀利跟探照燈似得，像是把什么秘密都看得一清二楚。

朱嬸使勁吞了口口水，梗著脖子道：“你瞅我干啥？我接生這么多年，剪刀只用來剪臍帶，就沒有看見過剪刀用來剪別的！”

蘇珍珠冷笑了下，產婦自然分娩不順利，做會陰一斜形切口這是很常見的方法了，只是這個年代村里醫療技術落后，大家都不知道而已才會這么大驚小怪。

她沒功夫在這里斗嘴把皮子，床上李春華已經疼的連聲音都變小了，再拖下去怕是真的要一尸兩命。

“去燒些開水過來，再拿些白酒。”

劉老太太聽了這話下意識地應了聲“好”干忙轉身出去準備。

朱嬸挑撥不成跟著她一起出去，埋怨道：“你就這么走了，不管你孫子了？”

不等劉老太太回答，朱嬸對站在門外臉色焦急的劉大壯說：“趕緊去燒開水，再把你們家的白酒都搬過來！”

劉老太太翻了個白眼，“你還說我呢，你自個兒不是也一樣？”

十多分鐘后，孩子總算是生下來了，產婦因為太過疲累虛弱，瞅了眼孩子，就閉上眼昏睡過去了。

蘇珍珠把了一下她的脈，只是太過虛弱并沒有大礙，只是——

她看向了剛剛生下來的小嬰兒，臉色凝重。

劉老太太不管那么多，懷里抱著早就準備好的包被，笑嘻嘻地問：“是男娃娃，是孫子沒錯吧？”

蘇珍珠沒出聲，在旁幫忙的朱嬸倒是回她了：“是個男娃沒錯，不過……”朱嬸眼神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憐憫。

劉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皺眉尖聲問：“不過什么，我孫子怎么了！”

“這孩子從生下來就沒哭，怕是，”朱嬸在劉老太太急切地逼視下，舌頭有些打結，“怕是已經沒氣了。”

劉老太太看向蘇珍珠抱著的嬰兒，那么小的一團，皮膚皺皺巴巴的，眼睛沒有睜開，胸前也沒有起伏，像是真的沒有呼吸。

“我，我的孫子……”劉老太太腿一軟，兩眼一閉，人就栽了下去。

“趙招娣！”朱嬸忙扶住她，伸手去掐她的人中，喊著劉老太太的大名，“趙招娣，你快醒醒！”

朱嬸一口氣上來，總算是醒了，一睜開眼開又著急地要看才生下來的孫子，卻看見蘇珍珠在對著孫子嘴里吹氣，又是按壓胸口的，尖聲道：“你干嘛，你快放開我孫子！”

“想讓你孫子活命，就給乖乖待著！”蘇珍珠吼了聲，繼續新的一輪心肺復蘇，對著嬰兒的嘴巴吹氣，然后又按壓胸部。

一輪心肺復蘇。

兩輪心肺復蘇。

三輪心肺復蘇。

四輪心肺復蘇。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額頭上的汗珠不停滾落，心里始終有個信念，一定要把這個才出生的嬰兒救活！

屋子里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用力攥著拳頭，似乎這樣可以把力量給蘇珍珠，給蘇珍珠去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