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么糟。
我一度以為那天晚上,我的失態絕對葬送了我的仕途。但是那天酒桌上一頓騷操作,現在李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沒怪我反水背叛組織,反而夸我機智靈巧懂得變通,后起之秀大有可為啊,今天讓我跟著去談合作的事。我這屬于越級授權了,不知道又有多少同事羨慕嫉妒恨。呵呵大有可為,我是不是爬上他的床才更大有可為。
我以為我喝酒的事情敗露了。何姐一言不發的對我一番審視,我知道她現在心情一定很復雜,沒想到我和宮斗戲里的女主一樣,平時不聲不響,關鍵時候憋個大招,這種人是可怕的,防不勝防,她顯然沒想到我是這種角色。她也沒想到我上位的決心這么強烈,尤其是在我有男朋友的情況下,人還就在我們單位,那我具體是什么樣的人,就很耐人尋味了。
她審視了我很久,終于說出口,“看來用不了三年,你就要頂替我了。”沒有多少抱怨,倒更像是感嘆。
我沒有接話,別人一旦對你形成印象,再多說什么話都沒有用。我說我不會頂替你,反而欲蓋彌彰,還多少帶點嘲諷。
“沒什么了,你去準備吧,既然爭取到了就要一鼓作氣拿下。”
我出門前,她又叫住我跟我說“以后還是量力而行,你還年輕,有目標可以,但還是要注意身體,別不會喝還逞強。”所以我那天發揮不好,當場吐成那樣,陰差陽錯還是立住了我在單位的人設?
當真是陰陽輪轉,旦夕禍福。
一切都好像絕處逢生了,那我和裴南風的關系呢?在綿延萬里的冰層里,能破開一條裂隙,長出一葉新芽嗎?
盛世地產的大樓前。
我看著大約10層左右,不算高但也氣宇軒昂的大樓,不禁感嘆,原來我找不到的“兔子”,在這里藏了兩個多月。
狡兔三窟,我又找到一窟,也算是一種勝利。
“這樓設計的真漂亮。”進了樓,何姐還在左顧右盼的感嘆。
干房地產的,連自己的大樓都蓋不好,還干什么房地產。我腹誹,不過也只是腹誹,我本來在她心里已經不是一個好人了,不能再繼續得罪她。
跟前臺說明了來意,是張總接待的我們。
還有他們公司的財務人員,在會議室談了好多具體數字,款額,利率,這費那費。談了一下午,也沒有談全,還有幾項他們還是不滿意。
“李主任,這我們公司是非常有意向想跟你們合作的,只是貴方好像不太有誠意啊,這給的好多項指標,不止我們接受不了,市面上沒幾家能接受的。”
“公司不止這一個項目,裴總忙,這我也不給他看了,你看要不您回去商量商量再說?”
“這您親自跑來,我們也過意不去,下次您就不要親自來了,您給的條件真是合作不了,您跑一趟跑一趟的也沒意思。”
這張總絕對比守財奴還精明,真是在錢面前寸步不讓。不過項目大了,就是讓半步的錢也夠把我淹死了,我充分理解他,但是現在我是他的對立方啊,我不能支持他。
不過幸好我現在是個人微言輕的小透明,也不需要我說話爭取利益。
“那我交個底吧,您圈出的幾項里,大部分已經是底線了,有幾項我可以回去再商量商量。”
張總不置可否,就是看著李主任。這和買衣服砍價有什么差別,互相試探對方的底線。
“除了數字,我們有別的附加條件,希望您明白我的意思。”李主任拋出誘餌。
張總果然咬鉤,說明這誘餌足夠香,“謝李主任的好意,只是別家未必沒有附加條件,李主任還是太自信了些。”
“那我回去修改之后,再來拜會張總,只不過希望張總真的能做的了主。”意思還是想讓裴南風看唄。
張總聞言笑著看了我一眼,“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的了主的,李主任放心吧。”
在他們眼里,我成了勝負的關鍵了,我何德何能啊我!李主任想方設法讓我見裴南風,張總想方設法攔截我,保護他們的主公不被對面送來的妖姬迷惑。
沒辦法,我的作用好像只能到裴南風考慮合作,但是具體的內容,我是沒用了。
李主任和張總又你來我往了幾次,合同書改了又改,終于算是基本達成了,只剩雙方簽字蓋章前的一些零碎事宜。
李主任已經精疲力盡,這點小事就交給何姐了,畢竟她才是對公客戶經理的組長。
她并沒有因為上次的事防備我,還是把有的任務交給我干。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賭的成分,賭我不是白眼狼,不會上位即噬主。
今天她有別的事走不開,把文件給我讓我給張總送去。好多次,裴南風根本就不過問這個事,所以他們也放棄了,開始懷疑自己那天晚上是不是看差了,想多了。
所以這次應該只是單純的讓我去送。
前臺問我找哪個張總。。。。。。沒聽說還有好幾個張總啊,并且張總長的比較普通,我也形容不出來外貌。我給何姐打電話,她應該是去開會了,無人接聽。
“那。。。那個。。。裴總在嗎?”姓張的多,姓裴的可不多吧,裴總應該就一個。
前臺還是素質很高的,雖然對我有點疑惑和懷疑,但是還是禮貌地問我,“請問您有預約嗎?”
我眨眨眼,很明顯是沒有。我自己也根本聯系不到裴南風。
“您可以給他打個電話嗎,就說有一個。。。朋友找他?我叫柳夢煙,這是我的證件。”我把我的工作證給她看。
“對不起,我們這個前臺電話是打不了老板電話的。”
“那你可以給他打手機嗎?”
小姐姐笑了,“我們哪有老板的手機號?”
“我。。。。。。”我把話咽了回去,她沒有我有啊,但是我自己打不通,如果用她的手機打,不就泄露了裴南風的手機號。
“其實老板現在不在公司。”
“。。。。。。”我用一種你有點意思啊的表情看著她,不在公司不早說,簡直是逗我玩呢。“但是他四點有會議,應該馬上就回來了,你可以在這里等。”
好吧,是我誤會你了。
裴南風果然一會兒就回來了,除了他,身邊還跟了人,不得不說他是往高處走了。
“裴總好。”小姐姐們彎腰打招呼,接待我的小姐姐說“這位女士找您。”
裴南風朝我看一眼,放緩了他的腳步,停下來看我。
我只能自己跑上去。
“找我?”他面無表情,語氣冰涼。
“不是不是,我找張總,就那天那個。。。。。。”我一直小心地觀察著他的神色,說到這里我看了一下身后的前臺,“小姐姐們問我找哪個張總。就那天那個。。。是哪個?”
他勾了一下嘴角,“不知道。”抬腿就走。
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饒是我現在聰明伶俐我也有點反應不過來,他會說不知道,自己的員工及發言人,他說不知道可還行。
“風。。。。。。裴總,您稍等,”我慌亂之下扯了他的袖子,他停下看我,我趕緊丟開,“對不起,是這樣的,我找張總真的有文件要簽,您告訴我他的辦公室在哪就行,或者您讓我進去我自己找。”
他上下打量了我幾眼,看的我都有點不自在了,他一偏頭對身邊的人說,“帶她去我辦公室等我。”
“不。。。。。。不用了吧,那我還找不找張總了。。。。。。”他根本不聽我話,按了電梯開了,直接進了電梯。
“您好,您跟我這邊請。”人家禮貌地擺手邀請我,我也沒法說出反駁的話來,只能跟著走。
腿軟,一想到一會兒跟裴南風共處一室就腿軟,這是來自壞人的心虛。
我想我一會兒是直接跪下還是走流程。
他開會開了好久,開到天都黑了還沒回來。坐著幾個小時不動,聽別人的匯報,還要給拿出決策,他雖然掙了錢,但是也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辛苦。
他的辦公室不像是之前那么簡單了,有了幾絲熱鬧的氣息。墻上裝的暗色玻璃,能看見我的影子在里面。一面墻上是書架,擺滿了書,應該是他平常要看的。沙發也軟和了很多,但還是那種商務專用的冰涼皮質沙發,我坐著不舒服就站著,我今天上班,穿的高跟鞋,不過幸好當了兩個月的大堂經理,已經練出來了。
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靠在他的書架旁看書。我靠著書架把頭從書上移到他的臉上,他也站在門口回視我,就這樣四目相對站了一會兒。站到我反應過來,現在是在哪,是什么時候。
“我看看書。”我趕緊把書放回書架上,拍拍衣服立正站好。
他也進來,或許是開會坐久了,沒有立即坐下,而是往這邊來,到書架這邊站好,把我剛才看的那本書拿了出來。
我自覺向后退兩步,與他保持距離。
下午下班時間,何姐就給我打了電話,問我事情的進展了。
我說我在等裴南風開完會。電話那頭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到我以為對方掛了電話,最后何姐語重心長的跟我說,“整個合同書在裴總那里,加油。”
這。。。。。。想多了吧,就算我是妲己,他也不是紂王啊,真當我能上天入地了?我有這個能耐,我能被人刪除拉黑永遠絕交?
再說了,我又不傻,公和私我還是能分得清的。這合同能簽了簽,不能簽算了。就算簽了,我是拉來長見識的,又不在崗位上,不一定給我獎金,就算給了,到我手里也就一兩萬,裴南風可能要虧一兩千萬,我傻嗎?我對他已經夠不好的了,看他都委屈成什么樣了,我還聯合外人坑他?
我以為他只是簡單地翻看一下,就老實站在旁邊等他說話。說是老實但也不是完全老實,我眼睛一直在往他身上瞟。
我緊張得心跳如鼓,但是腦子忍不住,指揮著眼睛非要看,這個色膽包天的腦子,它遲早會害死我,可是又沒辦法換一個。
他過得可比我好多了,最起碼看起來沒瘦,每天那么忙,看他眉眼間的神采,也不像我一樣身心疲憊。
我始終是不及他分毫的,體力、精力、能力。。。。。。如果我是螢火之光,那他就是日月之輝。就算燃燒我所有的光和熱,也不能與他比肩。
在他面前我是如此的微渺,可這微渺又深深地仰慕著他的強大。
縱然知道就算我有滿腔斗志又肯上進,也不能跨躍與他之間的鴻溝,卻也阻止不了我對他的仰望,阻止不了想在他的世界里閃耀一下的癡心妄想。
我看著他,他看著書。他看書的速度極快,如果不是他專注的眼神,我懷疑他是不是認真看了,連看書都適用熟能生巧嗎?不知道和腦力有沒有關系,如果沒有的話,我以后也可以練練。
他翻了半本還沒有抬頭的意思,還有半本那就是還有一半時間。
可我穿著高跟鞋的腿又麻又酸,若是走動走動倒也不至于如此,可我哪里敢動,鑒于我以前經常莫名其妙地惹到他,而我現在從哪個角度出發都不能再惹他了,所以我保持老實本分,畢恭畢敬不出錯最好。
腿麻的沒有知覺,可前腳掌傳來的刺痛又一絲一絲地順著腿傳到神經中樞,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就是在昏厥與清醒之間反復橫跳。
我覺得我是等不到他看完了,我要是暈倒在他面前,該怎么收場!“那個,裴總,今天找張總簽的字還沒簽呢,您看?”我小心翼翼地詢問。幸好我知道他以前看書的時候是允許人打擾的,要不然我就只能等他看完了。
如果我不看,他也不見得會看,現在還認真的讀上了,傻子才看不出來,他就是故意整我。怪我手欠,看什么書呢,坐著等會兒或者睡一覺也好啊,我不信他還能學我睡覺?
咬牙也只能忍著了,畢竟壞人現在是我的金主爸爸,還是和我有點私怨的人。
他終于開口了,眼睛沒離開書,只是輕輕不帶語氣地吐出幾個字,“合同也在我這里。”
高手過招真是點到為止!
何姐給我打電話也說得是合同在他這里,暗示我的意思很明顯,那他現在呢,分明就是揭露我這個丑惡的目的。
這人精!明知道他不是監聽了我的電話,他這是監控了人心。
看來那晚的事是過不去了。有眼睛都看出來是美人計,哦不,簡直就是強行勾搭,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來,他可比在場的諸位都精多了。他絕對是一只狐貍精修成了人形,除了美色勾人,還有比常人聰明一百倍的頭腦。
但是,他還是看錯了我,即使他看穿了所有人。我不知道此刻應該是感到驕傲還是難過。
他終于對那本書失去了繼續讀下去的興趣。
我也不是別扭心里藏事的性格,尤其是這事不是以前別人污蔑。。。。。。等一下,咦,好像和以前別人污蔑我的事異曲同工,那我為什么就想向他解釋呢?對,我虧欠了他的,是這樣的。
看著他轉身欲走,我剛抬腿準備跟上去解釋,完全忘了現在的腿己經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剛才累了它們,它們也要抱復我。
“咚”的一聲,驚地在前面的裴南風都轉身看我——跪在地上的我。
淡定深沉如他,也被我這一跪驚地忘了隱藏情緒。
面面相覷,我朝他這一脆,把我和他都跪蒙了。我沒有走流程,我真直接跪了。
沉默,該死的寂靜,連心臟都不想跳動了。
我覺得我社會性死亡了,即使以前在學校“臭名昭著”,我也沒有如此強烈的感覺。雖然現在就我和他兩個人在這里,再無第三個人,可我覺得這一跪,把我的也界跪崩了,是真的崩了。
腿上是血液重新填充血管傳來的星星點點的刺痛,明明心臟都不跳了,血液還能流通。
一定是我平時不要臉次數太多了,身體把臉孤立了,此時臉都丟盡了,身體竟然還不想死,沒有臉也非要讓我活著。
活著就活著吧,我也不是什么大義凜然之輩,咬舌自盡一定很疼吧,不適合我。
我撐著地打算起身,率先打破了僵局,卻撐了幾下都沒有成功。他也從一瞬間的驚嚇中逐漸轉醒,臉上的笑也一點點放大,逐漸變得玩味,那雙含笑的眼眸里,帶著他特有的洞悉一切的幽深。
大家的反射弧都差不多長短,我比他笨,神經信號傳遞速度比他慢,但總時長也差不了幾秒。我也反應過來了,他說合同在他這里,此情此景,他不會以為是。。。。。。他果然以為我是故意摔的。“要我扶你嗎?”他蹲下身,伸出右手給我。那個表情加上語氣,分明就是在說,你猜我上鉤了嗎?你繼續演啊,我還等著看戲呢。什么?要游艇,要穿云箭?沒事我給你刷,只要你今天讓我看滿意了,以后你的榜一我承包了。
可我不是賣弄的女主播。我沒有接他的手,自己又撐了幾下地,腿上癢癢的感覺讓我咬了幾下嘴唇。
“要不,我抱你?”他更加投入地陪我演戲,說著就要過來抱我。我上半身是有力氣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出于對他臉上表情的惱怒,還是出于對許軒浩承諾再也不出軌的堅持,我推開了他,用力到把他推一個趔趄,幸好后面是書架,他背撞在書架上才沒有摔倒。
他的表情變了,玩笑的意味收斂,變成了對我的審視,以及好像有一點的惱怒?一直都是這樣的,他的情緒和想法,我能看明白一點就不錯了。不過我也想通了,他看不透我,我不應該難過也不應該驕傲,我應該慶幸,要不然我一定會死在他手里。
到底是我抗拒的意味太明顯,他或許是受挫了,或許是想靜觀其變,靠著書架沒有再動作。
不知道他撞的那一下疼不疼,我好像老是傷害他。雖然他一直嚇我,嘲諷我,但是打的都是遠程的法術攻擊。我打的,都是一下一下實打實的物理傷害。
腿上好多了,基本恢復了知覺,我也是忍著酸痛站了起來,但是腳上的刺痛讓我膝蓋一軟,就摔倒了,準確的說是摔到了他的懷里。。。。。。
老天爺想玩死我,請問我還需要反抗嗎?我在哪摔倒就在哪坐著吧,我為什么要起來?
他哂笑,“所以。。。。。。這是玩的什么,欲擒故縱?”他雖然在笑,但是話里的冷意太明顯,他生氣了,再笨我也感覺到了。
一定是撞得太疼了,他才生氣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從他身上退開。他雙手環住我的腰,擋住了我的退路,“嗯,我信了,只是仰慕我太久了,所以剛好摔到我身上,”他眼眸從我的臉上往下瞟了一眼又收回來,嘲諷出口,“不知道心里裝的是什么導航,這么精準?”
也許是這個姿勢大過熟悉,而他的語氣又太過陌生,使我的心里生出巨大的反差來,一股說不出的情緒堵在胸口出不去,我只想快速從這里逃離出去,只想離他遠一點。“裴總,請你自重。”我本來掙扎了幾下,但是沒有什么力氣,看起來和撒嬌差不多,我也就放棄了,改為安靜地站著。
他像是聽了什么笑話一樣,“我……自重?”他把我字咬的極重。四目相對,我從他虛假的笑意里,感覺不到一絲之前的情意。破鏡難重圓,有的事情一旦發生了,就再也回不去曾經。
龍其是這樣安靜的時候,破碎的聲音就更清晰。
“不繼續了?你不努力合同怎么簽?”他譏笑著我。
明明有那么多人冤枉我,但他三言兩語,就讓我想哭。
“不是那樣的,破合同你愛簽不簽,與我沒有什么關系,我來只是因為這是我的工作,是我分內的事。那天喝酒也只是之前我說過會替你喝,誰讓你這么久了,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喝多了又難受。。。。。。”我的聲音逐漸變小,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說他沒有長進。“反正我對你沒有那種意思,你不要誤會。”
聞言,他收起了調笑的表情,帶著點認真,又帶著散漫問我,“哦?沒有哪種意思?”
“就是你以為的那種意思。”
勾引他?我是不要臉還是不要命?
他的黑眸看了我一會兒,連著說了三個好字,“真有出息”他嘴上夸著我,手卻狠狠地掐著我的腰。疼的我咬牙吸了一口氣,想掐死我不是應該掐脖子嗎,掐腰干什么?如果不是他平時的種種表現,我真的會以為他有精神病。
第一天認識我嗎?我有出息不很正常嗎?我這么驕傲,不會做我不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