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平凡

發完最后一封郵件，許佳靈關閉網頁，合上電腦，整個人癱軟在電腦椅上。

這時，她才感覺到饑渴，抬頭看看墻上的掛鐘，距離上一頓進食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

聽到了鑰匙開門的聲音，是陳炫彬回來了。

再過一個星期，許佳靈就要退休了，她等這一天可真的太久了。她一直盼望著上司和她說，她的合同已經到期了，她已經可以退休好好養老了——“曾經想浪跡天涯，后來工作忙沒去”。

想象著上司說著話的樣子，大概會是什么神情和語氣。

“直說吧，我們要人你要錢，那就來看看。我們不跟你談理想，知道你的理想是不上班。”許佳靈還記得當年看到的“奇葩”招聘廣告，句句真心，表達了她一直以來的想法。

不不不，工作使我快樂，我愛工作。

“老伴兒，我和你說一個壞消息。”許佳靈瞧見陳炫彬進來，便說。

“壞消息？”陳炫彬不明就里，疑惑地睜大眼睛，問著許佳靈。

“再過一個星期，可能就要你養我了，我要退休了。”許佳靈笑嘻嘻地說，那說話的語氣模樣和他們才認識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無論多少歲，依舊有人把你寵得和孩子一樣，那這個人真的很愛很愛你。

“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陳炫彬點了點頭，“這么自立自強的老伴兒，終于有一天能讓我養了，不去朝九晚五地上班，我可樂意了。”

許佳靈和陳炫彬的公司不一樣，他們的退休時間不一樣，他們簽約公司的合同也不一樣。

“餓了！”許佳靈朝陳炫彬說著，她摸了摸自己餓得扁扁的肚子說，“但我不想做飯。”

陳炫彬一樣就看穿了許佳靈的心思，說：“行吧，我去做。”

論廚藝，兩個人是不相上下，都相當一般，也不知道當時他們的孩子是怎么吃著他們做的飯長大的。他們倆倒是胃口都很好，做啥吃啥，不挑，因為搞不好最后就是自己做飯。

雖然廚藝一般，但是他們極少點外賣，因為家里的做的東西相比之下，還是很放心的。加上兩個人的工作，他們通常吃的都是員工餐。

所以，家里的冰箱都是一個缺乏內容的冰箱，如果小區里舉辦“誰家冰箱里好吃的最多”的比賽，這臺冰箱一定會因為自己的“窮酸”而在整個小區的冰箱前抬不起頭來。

沒有辦法，家里的米還是很多的，許佳靈說陳炫彬胃不好，多喝喝粥可以養養胃。而且，煮粥很簡單的，放點米，放點水，就行。

要知道，沒有認識陳炫彬之前，許佳靈幾乎很少喝粥，因為她生活的地方，喜歡吃的是米粉，即使在最炎熱的夏天，也極少喝綠豆沙等煮的黏糊糊的食物。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許佳靈漸漸接受了世間所有對胃好的食物，包括之前她一直不喜歡的粥。

冷凍室里有一個裝著速凍餃子的塑料袋，里面還有二十幾個餃子。塑料袋移開，有兩個不知道凍了多久的雞塊肉。

冷藏室里更加凄慘，連一個雞蛋、一把新鮮蔬菜都沒有，只有兩個孤零零的西紅柿。

“喝粥還是吃面？”陳炫彬問許佳靈，“我們等會還是去趟超市，冰箱太空了。”

“你看著來，我都行。”許佳靈說，“需要我幫忙嗎？”

“你歇著吧，那我煮兩碗面，你喜歡吃面。”陳炫彬記得，許佳靈是喜歡吃面吃粉的，干拌的有湯的她都喜歡，也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是煮粥——難道就是因為煮粥簡單？

“有雞蛋嗎？”許佳靈問。

“沒有，要去買！”陳炫彬回答。

“有青菜嗎？”

“沒有，要去買！”

許佳靈揉了揉額頭，心想：咱家冰箱這么空嗎？要啥啥沒有。

“有什么？”許佳靈問。

“雞肉和西紅柿。”陳炫彬邊說著，邊擠出洗手液，認真地把手洗干凈，這個行為里包含了太多莊重的儀式，以及某種堅定的決心——這是一個“大廚”的節奏，還是一個即將上手術臺的醫生？

用鍋燒水，用電飯煲煮面。

從柜子拿出兩個碗，兩雙筷子。

用微波爐把雞腿肉解凍，焯水。

西紅柿現在清水里泡個幾分鐘，然后拿出來切成片狀，然后撒上糖。

從鍋里撈出雞塊把浮沫沖洗干凈，鍋里加入油，倒入雞塊翻炒，然后把翻炒的雞塊放進剛剛撈出來的面上。

雖然陳炫彬長時間沒有下廚，但是這依舊實打實證明了他廚藝很一般。

人生中有很多技能一旦掌握，無論荒廢多久，至多不過生疏，絕對不會忘記。但是，這其中不包括沒有掌握的。

雞塊湯面和涼拌西紅柿片，許佳靈充滿期待的小眼神看著陳炫彬端來的面，說：“看著好好吃的樣子！”

“你就抬舉我吧，廚藝一般，只好湊合湊合！”陳炫彬還是很有自知之明。

熱氣騰騰的面條，只是平凡的某一天，而他們度過了無數個如今天的“平凡”的一天。

毛不易在《平凡的一天》中唱道：“這是最平凡的一天啊，你也想念嗎，不追不趕慢慢走回家，就這樣虛度著年華，沒牽掛。只有晚風輕拂著臉頰，日落之前斜陽融在小河里，逛了黃昏市場收獲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