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救人

就像是一塊沉悶的石頭，那位名叫陳超峰的大秦士兵伴隨著微不足道的撲通聲音便落了水。

洶涌的海平面上，大家都在逃命，便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在那艘負責救援的樓船上，十數名負責拉繩的大秦士兵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袍澤從高處落水。

短暫的驚愕之后，便是雷厲風行的行動。

“快！”

“換一根繩！”

“救人！”

“兄弟，撐住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或是朝著船底與海面叫喊，或是朝著身邊的袍澤大聲，又或是已經轉過身去尋找新的繩子。

但很快……

他們的動作便停止了下來。

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

海平面上發生了一些讓人渾身泛起寒意的事情。

原本深藍的海水突兀地開始變紅。

“血……”

“是血！”

一名將頭深深探向船底的大秦士兵下意識地斷斷續續道。

話音剛落，他身旁的幾名袍澤也紛紛將目光望向了船底的海面。

猩紅的鮮血就像是墨汁一般開始泛開。

沒有人知道那名落水的家伙遇到了什么。

只是短短的一瞬，只是在慘叫聲之后，便有鮮血從海底涌出。

看樣子，應該是死了。

海水混雜著血水，泛起層層渾濁的浪花。

有些淡淡的猩紅。

陳超峰究竟在海底發生了什么？

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在一兩個呼吸之后，這個因為長繩斷裂而再次跌落入海的倒霉鬼，終于再一次浮出了海面。

不過有些不一樣的是……

這一次浮上來的不是人，而是尸。

陳超峰已經死了。

在逃命的過程中，死個把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所以根本沒有人會在意這名叫做陳超峰的家伙。

他四肢攤開，仰面躺在海水之上，渾身鮮血。

一動也不動。

隨波逐流。

不掙扎。

也不反抗。

只有死人才是這樣。

“死……”

“死了？”

數十丈高的樓船上，一名已經找到新繩的大秦士兵露出了幾分遺憾的神色。

“嗯。”

“大概是沒救了。”

“死了。”

“可能是運氣不好，落入海底的時候碰見了什么吧。”

“放繩下去，還有其他人等著救呢。”

沉默了片刻，甲板上的幾人有些匆匆地說道。

誠如所言，要救的人還有很多，所以在片刻傷感之后，樓船上的那群人便投入到了新一輪的救援之中。

來不及默哀。

沒有人再看那具浮尸一眼。

甚至是多一聲嘆息。

但在不遠處的數十丈，卻有兩道目光依舊在沉默地注視著。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按道理來說，經過了如此冗長的時間，那艘只剩下了船尾的樓船早就應該完全沉沒，早就應該消失在海面上。

但偏偏便是這樣，偏偏便是如此……

樓船只沉下去了四分之三。

盡管傾斜角已經到了七八十度，但船尾的那一部分依舊堅挺地在海面屹立著。

遲遲不肯入海。

船尾周身的浪花依舊在翻騰不已。

而且愈演愈烈。

似乎有成濤的趨勢。

這是大海的力量。

但此刻似乎被隔絕。

船尾上有人。

正是那兩名喜歡且習慣發呆的大秦士兵。

一個叫甲，一個叫乙。

二人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一個四肢癱倒在僅剩的甲板上，一個半蹲半坐地靠在一旁。

怔怔地望著不遠處，士兵甲的目光里露出了幾分滿意。

“那個叫陳超峰的家伙已經死了。”

他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是你殺了他。”

士兵乙皺了皺眉頭。

聞言至此，士兵甲平靜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身旁人。

“不是我殺的。”

沉默了片刻，他平靜且認真地說道：“這是天意。”

天意？

士兵乙意味深長地望著那層已經泛紅的海水。

海水的凈化能力很強。

那層鮮紅在泛開之后越變越淡。

肉眼幾乎看不見。

“不。”

“不是天意。”

“是你動的手。”

“是你擾亂了天意。”

他認真地答道。

用極為篤定的語氣。

盡管如此，士兵甲卻并沒有半分被看穿的窘迫。

只是不再將目光望向身旁士兵乙。

少說也有幾百年的交情了，怎么還搞心態！

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家伙啊。

算了，還是看這幫白癡們逃命來的有趣。

他的心里如此這般想著。

士兵甲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隨即再一次進入了美妙的發呆狀態。

默默地看著樓船上有人在拋繩，有人在拉繩，也有人在拼命朝著長繩的落點游去。

眼見著士兵甲似乎并不再想理會自己，士兵乙倒也沒有作出任何多余的動作。

因為……

他也開始發呆了。

開始默默地看著周遭的一切。

但偏偏卻是你在這個時候……

一陣若隱若現的聲音卻驟然驚起。

“接著！”

“快接著繩！”

“跑啊！”

“杵著干什么！”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疾呼聲音順勢便破開了云霧，破開了冷風，傳入了大秦士兵甲乙的耳中。

這樣的說法并不合適。

憑借他們神鬼莫測的力量，凡是這海面上的聲音，只要他們想聽見，那么便能夠聽見。

此時此刻，他們聽見了遠方傳來的疾呼。

因為那是對他們喊的。

伴隨著疾呼陣起陣落，破空的聲音卻突然變得凌厲起來！

嗖！

嗖！

兩道速度極快的箭矢從遠方奔襲而來。

有的放矢。

不過，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冷箭，士兵甲和士兵乙卻并沒有過多的表情。

因為……

這兩只冷箭并不是用來殺人的。

更何況……

憑借著兩支弱小的箭矢，根本殺不死在船尾上發呆的這兩個家伙。

咄！咄！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伴隨著一陣沉悶的入體聲，冷箭而至！

冰冷的箭頭刺穿了甲板。

極為牢固地扎在了船尾上。

冷箭自然是有其他的作用。

箭矢的尾部綁著長繩。

很長很長的繩子。

由于位置太過于遙遠，人力拋繩是做不到的，所以為了救這兩個家伙，有人想到了好辦法。

用弓箭。

箭矢的精準落地給了那群大秦士兵們極大的鼓舞。

“快來啊！”

“快抓住繩子！”

“逃啊！”

遠方，他們揮舞著雙臂高聲道。

不用看表情，便能從語氣中眾人的激動。

“迂腐。”

“愚蠢。”

然而便在此刻，士兵甲和士兵乙的口中卻同時輕聲喃喃道。

極為不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