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接過賴君遞過來的證物,的確,透明的證物袋子里歷歷在目的是一個生滿銹跡的金屬環狀物。
略比銅錢大些,外觀有些奇特,如果硬說是個圓環也未免牽強些,因為整體瞅著并不規整,有凹凸錯落的感覺,仿佛是有些陽雕什么的,整體年代感很強,又似是古董。
我邊掏出此物邊問,“這個是草叢里找到的?”
“是呀,還是你發現的第一現場啊。那個河邊草叢中收集到的。我懷疑是遺落的。”賴君一雙帶著醫用手套的手,職業習慣地掌心朝上平行端在半空,望著我。
我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這個墨綠色圓環舉在眼前,口中反復重復著“遺落的”這三個字。這時我身旁的大飛和沈莉也擠了過來,伸著脖子仔細審視,看眼證物又瞅眼我,像是等著答案。
“據我看,這外觀雕刻的更像是只神鳥的造型,圓環的底部弧度上的肚端突出刻的是兩只爪子,還有鳥頭回眸仰視的姿態,兩臂展翅高飛形成了個向上包圍的圓,翅膀的羽毛最尖角處重合。多美的雕刻啊。”
“哎喲我去,還真是。我說邵帥,你別說,經你這么一講解,這物件兒的確有那么點意思,你瞅這成色,貌似不是個做舊的新東西,要是老物件兒的話…,你說難不成兇手還是個倒騰古玩的嗎?”大飛嘖嘖地咂摸著嘴說。
“想必沒這個可能,你想啊,誰殺個人還隨身帶著老物件揣在懷里?還有時間盤手把件兒啊!那這爺們兒也忒是個玩主了,不過殺人這手法那些個玩主可沒這巴子力氣和手段,盤倆核桃還差不多。除非必須帶著出來,更何況你瞅上面墨綠色銹蝕的如此嚴重更不可能了,想必和獵殺有關系或者是個獵殺用的配件什么的,不過我瞅著倒像是個佩環之類的東西。”
此時沈莉張口說,“玩古玩的又沾邊的無非就是見光和不見光的那些人,買賣交易嘛,玩主出錢,賣主變現。買的目的很單純,就圖個喜歡。但賣的嘛?就難說了。如果說身手又不凡的,難不成是個倒斗的不成?”
聽沈莉這么一說,我愣了下沒有作聲,心里想這太離譜了,不會真這么夸張吧。“這個東西到底是不是個文物還要拿給這方面專家看下再說。”我念叨著。
大飛搶過話題,“專家有啊!要多少個?這么說吧,高手在民間,我一哥們在潘家園東里那邊擺地攤,那邊一到周末現在都成老物件集散地了,看個把文物跟玩兒似的,讓他給你安排八九個地面兒上學究兒級的大爺給咱們把把關?你說呢,邵帥。”
“你這批發大爺吶?留著您這八九個大爺自己個拜求吧!咱這是破案,正規點,別老這么不嚴肅,我怎么老覺得到你這辦案都跟逛菜場似的。我是說文物鑒定專家,可是權威人士!”
話說到這,我回頭看下沈大隊長,她正蹙眉思考著,片刻她開口也說到,“我還是打報告向武局他老人家申請吧,這鑒定文物公安局也都是外行啊,沒什么經驗。這個事既然已經牽扯到這里,一線希望咱們也要爭取,一探究竟。”
賴君接過鐵環,封好,并裝回了上衣口袋。眼看著該給我們交代的工作也介紹的差不多了,他低頭脫下手套,下意識向上托了下往下滑動的眼鏡。
“同志們,我還是比較同意沈隊的意見的。為什么呢?大家想一下,這個現場遺留物是揭開這個有怪異殺人癖兇犯面紗的唯一鑰匙了。其實,不瞞大家,從我個人角度對此案也有著非常強的探知欲,為了這個奇特的案子也算是我向武局自薦堅持協破的吧,所以我也會和大家堅定站在一起。”賴君一邊和大家闡述著觀點,一邊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手術臺。
直到“啪!”的一聲,死者尸體被推回進了冷藏柜箱體內,伴隨著關上箱門的一聲脆響后,賴君轉過頭來,笑嘻嘻地接著說。“來!到我辦公室里,我給大家看個東西。”
“好啊!既然主人發話了,那我們也參觀下咱們美國歸來的賴大主任的辦公室,討杯茶喝呢!”沈莉打著趣。
我們跟著沈莉的身后穿過走廊,雖然是上午,但走廊并不明亮,像走在黑漆漆的盒子里,有些壓抑且很靜,唯有遠處那唯一開著的窗,能看見射進來的光分著層次。賴君的辦公室就在走廊盡頭窗子側面的一間。
步入了辦公室,沈莉瞬間就叫了起來。“媽爺子!賴大主任就是不一樣啊,你這辦公室和咱武局那間有一拼啊。不但大小相當,你這裝潢也夠氣派,不愧是海龜人才,就是受重視啊。”
說著說著,沈莉走到賴君辦公桌順手拿起一個相框,我和大飛跟在后面,不由多看了兩眼里面的照片,只見賴君戴著學士方帽和一位白發警察并排站著,笑著。
我對沈莉說,“這就是你們警界法醫神壇的靈魂領軍人物黎老爺子吧?”
“對的,沒錯。”沈莉沖我點點頭,“唉,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太好,退咯,不過也該好好享受下退休生活了,大半輩子都一門心思撲在了偵查破案的道路上了,在法醫道路上不知協破了多少大案及特大案件呢,警界楷模。”
聽到這,賴主任兩掌合十舉到眉間,“我替家師向沈大隊長道謝啦,感謝如此之高評價,我繼家師衣缽在這里,看來定要扎扎實實把工作做好才是啊,要不會引眾怒的,哈哈。”
“看來賴主任真的是位虔誠的佛信徒啊。要不也不會日日焚香啊。”我指了指垃圾桶內堆積好幾日的香灰。
“你瞧,你們這位小邵的眼睛就是冰雪一樣明亮!”賴君對著沈莉指著我夸獎到,同時轉身從屏風后面取出了茶葉和茶杯,順勢給我們沏起茶來。
沈莉嘛,拽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定,也沒客氣,并示意我和大飛也都坐下,見都如此放松也沒外人,也點著支煙冒了起來。
“小邵呢,說的沒錯,我嘛的確是個佛教徒,哦,別見怪啊,身為一名黨員,確實是有些不太合宜。但我相信,佛之善行和為人民謀福利是沒有沖突的,都是做好事啊。”賴主任嬉笑著略帶福建的鄉音解釋著。
“這呢,其實也是我找大家來的原因。”賴君順勢拉開胸下的抽屜,掏出來一組黑白照片。
“這是我在美國時,業余參加世界神學課題交流會時復印的資料,我代表福建佛學會,以副會長身份去交流的。那時的我們主要研究的課題是中國消失的民族與佛教傳播的關系。”
說罷,他將復印件平鋪在桌面上,指著其中一幅奇怪的復印照片,上面詭異的出現了一把刀的圖樣。
眼前的這把刀和普通的刀具樣式有著非常巨大的差別。首先這把刀是雙開刃式樣,且彎度成月牙,弧度有過之無不及,刀柄到刀身再到刃口逐漸縮小。刀柄手握處還外接了一條鎖鏈,另一側銜接一環狀物。
直到看到環狀物,大家都表情驚悚了起來,如坐針氈。大飛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等等,這,這圓環怎么感覺和剛才看的環很像呢!”
“不是很像,我覺得就是。”賴君補充道。“你們仔細來看…。”說罷,伸手遞給了大飛一把放大鏡。
“…真的是一摸一樣!邵帥,莉姐。這也是個小鳥的雕刻。”
我和沈莉一一看過后發現果不其然,抬頭繼續看著賴君。
“你說小鳥?哈哈,那可不是簡單的小鳥,那叫海東青,是獵鷹,又叫矛隼,屬于隼科的一種。嘴和腳都強健的狠,均生有利勾,適合抓捕比它大數倍的動物并善于撕咬并食之,你說這還是鳥嗎。”
“原來如此,看來我已經知道你說的這個消失的民族了,賴主任。只有這個民族把海東青定視為神鳥。當然也和他們的民族特點不無關系。”我如同撥云見日。
沈莉探著腦袋橫了我一眼又抬眼望望眼前的賴君,雙手如蓮花般托著白玉般的臉龐,先是嘻嘻沖我們笑,后狠狠喊道,“你倆演雙簧呢?都在說些什么啊?什么他媽小鳥大鳥的,怎么就消失個民族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