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尼道：“都先起來再說。”

呂瑩匍匐在地，不肯起來，說：“師父，求你大發(fā)慈悲，救我沈大哥。”

神尼見眾人不動，喝了一聲：“都快起來。”

嚇得池風(fēng)干官泰白楚直男忙不疊地爬起，唯獨呂瑩仍不肯起。

神尼柔聲道：“這四丫頭歷來剛強，今天卻怎么也粘糊了。快起來吧。為師還有話要問你。”

呂瑩聽說，方才起身。

楚直男見她眼眶猶紅，眼淚仍順著臉龐往下流淌。心想，若得如此美人為我一哭，此生足矣。卻又馬上想起官太白當(dāng)時主動為自己解難，陪自己斗室共度，又為自己預(yù)定鮮花洗浴。

心想四弟與這呂瑩長相也有七八分相似，對我卻好，可惜是個男的。又不禁想起那夜月下忘情，自己口吐戲言。及此，卻已癡在那里。

神尼道：“你們一路行來，可曾喂他飲食？”

呂瑩道：“只喂了些水，因沈大哥一直昏迷，不能喂飯。”

神尼道：“四丫頭去廚房里，把缽里的米湯，裝半碗來，先喂他咽下。”

又對池風(fēng)干官泰白說：“風(fēng)干，你去為師房里，把那個最小的葫蘆拿出來。泰白，你去燒一罐開水。”

眾人領(lǐng)命而去。

楚直男道：“師父，我做什么？”

神尼沉吟一會兒，把楚直男叫到自己跟前，說：“你跪下，我有幾句話問你。”

楚直男心想，問話何須跪下，想必她以前做公主的，人們都得跪下方能和她說話，嬌縱成習(xí)慣了。只得依言跪下。

神尼又默思一會兒，說：“他們幾個，都是我的徒弟，自然該當(dāng)叫我?guī)煾福苑Q弟子。你卻為何也叫我?guī)煾福苑Q弟子？”

楚直男想，當(dāng)時順口就叫了，卻沒管合適不合適。只得照實說：“在下聽那位呂姑娘這樣叫，只覺得這樣叫很順口，便也跟著叫了。現(xiàn)在我已知道這樣叫不合適，你老人家不喜歡。以后萬萬不敢再這樣叫了。公…佛爺，不是，活菩薩。求你原諒小人。”

神尼叱道：“蠢才！”略一沉吟，“那我再問你。這四丫頭，那樣志誠地求我，我知道，這沈公子于她，十分重要。

剛才我聽你的語氣懇切，毫無半點虛擬。你兩個都是男人。他又有什么讓你糾心的？”

楚直男心想，我只是想保護歷史，保護自己，但說出來，無人能懂，便說：“小人只知道，他若死了，便是我死了。”

神尼聽說，呆了一呆，仿似聽到了比割肉喂鷹更高尚的佛法。沉吟一會兒，緩緩說道：“你到底是誰？”

楚直男道：“在下姓楚名直男。”

神尼道：“起來吧！”

楚直男說，謝菩薩。方才起來。

那呂瑩早端了碗米湯過來，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對楚直男說：“我?guī)煾副鞠胧漳阕鏊牡诰艂€徒弟，你卻不識抬舉。

我?guī)煾缸允樟宋抑螅惆l(fā)誓說，絕不再收徒弟了。今日欲破誓收你，你卻冥頑不化。

快求我?guī)煾福€有機會。”

還沒等楚直男開口，神尼說道：“本門有一百大戒條，三百小戒條，犯了一條，我就命四丫頭將你殺了。你敢入我門么？”

楚直男忙說：“不敢，不敢。”

氣得呂瑩大罵：“蠢貨，真正的蠢貨，沒見有這么蠢的人。”

池風(fēng)干也早已拿了葫蘆出來，將這一切瞧在眼里，也暗暗嘆息。

呂瑩對楚直男道：“過來，幫我扶著沈大哥。”

楚直男忙過去，用力將沈在寬扶起來，半躺在自己身上。卻聽得沈在寬呼吸似有似無。

呂瑩端著碗，沈在寬的嘴卻張不開，喂不進去。

楚直男知道這呂瑩心里定是愛這沈在寬，說：“我有方法，保證喂得進去。”

呂瑩道：“說來聽聽。”

楚直男說：“呂姑娘先把這湯含在口中，咱們搬開沈公子的嘴，你再口對口的喂，不就行了。而且那米湯經(jīng)你的口暖過，豈不更好。”

池風(fēng)干在旁聽說，便笑了。神尼雖七八十歲，卻未有過此種經(jīng)歷，也不由臉紅。

呂瑩聽了，一巴掌揚到半路又收住，說：“哪里想到的這些下流方法？再想一個好的，便不殺你。如若不然，今晚便把你殺了喂狗。”

楚直男道：“你們就沒湯匙調(diào)羹這些么？實在沒有，拿一個竹筒也行。”

呂瑩道：“師父出家人，生話筒樸，卻沒有這些。”

池風(fēng)干已到庵旁摘了一張芋葉，裹成了一個漏斗。這才終于把米湯喂進去了。

那沈在寬還有意識，可以吞咽，到后來，吞咽動作也變得有力了。

神尼見一碗米湯喂下，那沈在寬還有要吃的意思，便說：“最多再喂半碗，不能再多了。”

轉(zhuǎn)頭對池風(fēng)干說：“那葫蘆找到了嗎？”

池風(fēng)干雙手遞上葫蘆，說：“找到了，師父。”

神尼接過葫蘆，仔細(xì)看了看，說：“對，就是這個。”

把塞子拔出來，從里面倒出三粒蠟封的藥丸，說：“這藥只得三粒，卻一定要一起服用才有效。卻又不可事先做成一粒，那樣很快就沒有藥效了。

風(fēng)干，你把這蠟封去了，把這三粒藥騰在三張芋葉上，不可事先混了，也不可和其它的東西混了。若有顆粒，要全碾成細(xì)粉。

泰白的開水應(yīng)該燒了吧，等一下叫他提出來。

四丫頭，去將碗洗凈，用開水燙過。再拿一雙筷子來。”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神尼叫官泰白把滾熱的開水倒進碗里，命池風(fēng)干把藥粉倒入。空氣中馬上彌漫起一股甜香，雜著濃濃的藥味。

“四丫頭，快用筷子攪拌。”

開始的時候，那水面還冒著氣泡，最后，一點氣泡也沒有了。

呂瑩問：“師父，好了嗎？”

神尼伸手摸了摸碗，說：“不行，還要等一會兒。”

呂瑩問：“要怎樣才算好，請師父教教幾個徒兒。”

神尼說：“要等它冷到小孩子可以喝了才行。”

楚直男聽了，連連點頭，太燙了是不能喝的。

呂瑩笑道：“原來師父在打機鋒。”

池風(fēng)干官泰白也笑了。

神尼說：“為師看你們太過執(zhí)著，點化點化而已。”

過了一會兒，神尼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差不多冷了，還是用剛才那個方法，喂下去。碗底的藥渣卻不能要。”

頓了一頓，接著說：“這三粒金丹，是六十年前，為師游歷江湖時，遇到一位奇人，他送我的。

他說，這三粒丹藥，現(xiàn)在沒用，要等六十年后，你有幾個徒弟，帶一個病人來，可救他一命。千萬要保管好。此事關(guān)系重大。他又說了服用方法。

我剛才掐指一算，距今天恰好六十年。

也不知道這藥是不是真有這么靈？”

說話間，呂瑩已將那藥喂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