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杜子仁本在屋內淡然地喝著茶水，卻忽然被茶水嗆到。

后傾炎捏了捏自己的眉間，無奈道：“這丫頭，豈不是要讓那小子口中的婆婆落實。”

在她的家鄉，女婿就得管丈母娘叫婆婆......

顯然，這二人雖然在屋內談著事情，卻始終偷聽著庭院內的動靜，連一點大人的臉面都不要。

后傾炎搖了搖頭，再入正題。

“近些年，大轅朝各地鬼災頻發，甲等之上的鬼災數量，更是駭人聽聞，一央四部雖然在極力培養下一代，卻仍不足以應對眼下的局面。”后傾炎眉頭緊鎖。

所謂一央四部，便是大轅朝中實力最強大的五處鬼狩司。

一央自然指的是中央鬼狩司，而四部，則是鎮守大轅朝東南西北四處方位的分部。

杜子仁聞言，手捧茶杯的動作一頓。

后傾炎問道：“你何時才回去？”

杜子仁放下茶杯，說道：“當初，老爺子答應給我五年的時間，如今，才過去一半而已。”

后傾炎嘆息一聲，當初的那件事她也有所耳聞。

事情本身不關乎誰對誰錯，只是有的時候為了大義，犧牲在所難免。

后傾炎知道自己勸不動面前的這個男人，更何況對方在此地還有了牽掛，便起身說道：“很多人都在找你，也一定會有人通過此次之事，看出一些不尋常，我至多為你隱瞞兩年。”

“兩年......”杜子仁透過窗戶看向窗外的薛浩，后者仍然在努力修行，他的眼中劃過一絲欣慰。

“......足夠了。”

“好。”

二人交談完畢，后傾炎便推開屋門，帶著后妃幻離去。

小姑娘心中有些不舍，卻緊握著母親的手掌，咬著嘴唇頭也不回。

“不回頭道一聲別？”后傾炎笑著問道。

“不用了，娘，已經道過別了。”那是有生以來，最鄭重的道別。

“也好，女子一味的主動，只會讓男人得寸進尺。”

后妃幻起初沒聽出什么，回過神才明白過來，她的臉頰通紅一片，嬌羞道：“娘！”

“嗯，不裝乖乖女了？”后傾炎笑問。

“娘，你怎么......”

“妃幻啊，你要記住一點，世上沒有哪個孩子，是可以瞞過母親的。”

后妃幻沉默片刻后，開口說道：“娘，我想變強。”

“好。”

“我想變得和娘你一樣強。”

后傾炎停下腳步，摸了摸對方的頭，柔聲道：“你會變的比娘還要強。”

“嗯。”后妃幻鄭重地點了點頭。

此番常城之行，后傾炎頗為滿意，畢竟自己的女兒終于長大了，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如此。

......

常城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葉道齋也恢復了自己的老本行，在中城與外城的交界處，擺著算命攤，尋找著過路的肥羊。

這時，一位熟悉的胖公子忽然走過，葉道齋大喝一聲道：“一根竹簽知生死，三枚銅錢問前程，這位公子，可有姻緣上的事情需要解惑。”

胖公子好奇轉頭望來，見到葉道齋的一刻激動道：“大師，竟然是你！”

“哈哈，看你紅光滿面，先前聽我所言，可是抱得美人歸？”

胖公子點頭稱是，講述著近日來發生的事情，無外乎四個字——英雄救美。

美人已有，錢財無缺，胖公子便想著算算壽元，遂從懷中掏出百兩銀子，連同上次的一起補上。

“好說，好說。”葉道齋破舊的袖袍一抖，裝著銀子的錢袋便收入腰間。

龜甲擺正，銅錢四散，卦象已成。

葉道齋低頭一看，先是雙眼一瞪，接而一口鮮血噴到了桌上。

怪哉，怪哉。

先前替此人卜算之時，還有百八十年的壽元，為何今日一觀，卻只剩下五年？

事出反常必有妖！

面對一旁胖公子的呼喚，葉道齋沒功夫理會，而是從手邊的竹筒之中，沾染些水露，涂在了眼皮之上。

卦術——三千望氣！

行人來來往往，此刻在葉道齋眼中，每個人雙肩與頭頂都掛著一盞火燈。

此乃命火，又稱命燈，人死燈滅。

尋常之人皆是三盞命火，每一盞可以替自己抵消一次致死禍患。

而命火的點亮程度，則預示著此人剩余壽命的多少。

此刻，葉道齋一眼望去，竟發現城中大多數的壽命都超不過五年，而那些命火較為旺盛的，一看便不是常城本地人。

事已至此，葉道齋瞬間明悟，五年之后，常城必有滅頂之災！

“大師。”胖公子又喚了一聲。

卻被葉道齋伸手攔住，他道：“若是信我，早日收拾細軟，去別處定居，或可躲過一劫。”

胖公子一臉詫異，接而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這一刻，胖公子的三盞命火由暗轉明，而葉道齋的鬢發卻白了一縷。

“為了百兩銀子，卻搭上了一年壽命，當真是虧本的買賣。”葉道齋啐了一聲，便收起算命攤。

替必死之人算命，豈不是自討沒趣？

......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頭兩年里，杜子仁帶著薛浩游遍常城四周各處山水，順帶著講解修行之意。

薛浩天賦異稟，自然進步神速。

兩年的時間，更是助他破開了神武派四型開門的全部八門！

縱觀古今，能達到這一成就者，不過百人。

師徒二人風餐露宿，以地為席，以天為被，沿途斬鬼驅邪無數。

薛浩本以為像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第二年末的時候，一手持長槍的鬼面男子來到他們面前。

篝火之旁，火焰搖曳。

薛浩望著一池秋水，師傅則和鬼面男子在遠處交談。

他不知道師傅到底和持槍男子說了什么，只知道那一晚之后，師傅便要離去。

天下無不散筵席，這是師傅與他說的。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亦是師傅與他說的。

除了留下這兩句話外，師傅還給他留下了神魔印的心法，一根鐵棍，一塊黑鐵鬼狩令。

離別之際，薛浩問道：“師傅，我們何時才能再見？”

杜子仁笑答：“這亂世，以實力為尊，為師恰好站在高處，你若是想再見到我......”

言盡于此。

此去一別，三年時間匆匆而過。

凡事欲速則不達，薛浩慢下了腳步，在常城中不斷鞏固開門四型，而知微五型的門檻始終是可望不可即。

忽然某一天，薛浩正在庭院內冥想，卻聽敲門聲起，一封信件，跨越萬里遞到他手中。

信自然是杜子仁寄過來的，內容簡單明了——

北方鬼狩司分部，紅蓮之證一年后開啟，即刻上路。

信中還夾雜著一張地圖。

薛浩微微一笑，十七歲的他已生得一副好皮囊，黑衣束身，劍眉星目。

這常城也確實待的太久了。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年少的心總是有些輕狂，

如今的我四海為家。”

口中哼著小歌，常城門監躬身相送，十七歲的少年自此踏上旅程。

初出茅廬青澀不可欺，鴻鵠展翅蒼茫只須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