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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橫生枝節

灰黃色的濁云遮蔽天光,枯草落葉漫天飛揚,黃塵蒙蒙,混沌一片……

曾經秀美清澈的御馬湖,自大地震之后,已是干涸枯竭。

再加上那晚呂蠻子的琉璃業火一燒,滿眼望去,盡是黑褐色的凄凄慘像,宛如煉獄。

此刻,方圓百里之內已被封鎖,和十年前一樣,朝廷調集大軍于四野駐防……

萬一兩位天人今兒心情不好,東郊豈不是成了修羅場,還是防患未然保險些。

前來觀戰的人群,足有上萬。

這當中并沒有什么平頭百姓,一百多兩的千里鏡,可不是人人買得起。

金陵城修行界的觀戰者占絕大多數,但凡有些名氣的宗門和散修,俱都出現在御馬湖附近。

當然,來自各地的修行者,早在三日前便云集京城。

有幸觀摩天人對決的世紀大戰,何其幸也!

道宗更是傾巢而至,碧海長生殿十二長老悉數到場,瀛洲島和方壺島的兩大氏族幾千人,浩浩蕩蕩,聲勢滔天。

大部分道宗門人自然希望宗主旗開得勝,光耀宗門。

可也有些人盼著赫連朝樹再次落敗,蓬萊島不能把著宗首的位置不撒手啊……

至于挽夜司,除了護送侯爺北行的玄機真人馮千御和魏劍子外,其他五位選擇避開人群,在一處不起眼的林子外,駐足觀戰。

道法玄妙的洛千芊在此地祭出一道能夠遮掩蹤跡的法陣。

除非上三境的陸神謫仙,否則沒人能瞅見挽夜司這幾位低調的大神。

四野寒風肆虐,一襲清白長衫的儒雅君子,依舊輕搖折扇,只是面色有些凝重。

隱隱中,荊墨陽總是有些不詳的預感!

其余四子的臉色也不怎么好看,一想到那只兇卦,俱都忐忑不安,心神不定。

御馬湖北邊十幾里外的一座小山,旌旗狂舞,堂皇煊赫。

大帳之內,端康太后裹著御寒的皮裘大氅,神色憂愁。

這位大明真正的掌權者,眼眶微陷,淡淡的黑暈浮在顴骨周圍,顯得十分疲倦。

一夜未眠的李婉兒,連著半月打發司禮監的葉少卿去請國師入宮。

可傅老借故閉關,最后回了一句“此一戰毋需掛心,早有定數。”

在隱空寺金剛殿之時,太后與赫連朝樹屏退所有人,足足聊了半個時辰。

當中大部分的內容,是勸說神候放棄十年之約……

可赫連宗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好勸歹勸都不聽。

沒辦法,李婉兒只能回去和國師談。

十年前的那一戰,是因為拗不過她的夫君,大明皇帝。

可如今,端康太后獨掌天下,這一戰,根本沒必要……

召見了數回,大司寇都以閉關為由拒絕進宮。

沒辦法,他不是別人!

他是挽夜司的傅老,大明的精神圖騰……

自從得知呂長歡手握火神令,一夜之間成了西荒十萬修行之眾的離宮帝尊,太后便改變了策略。

國師的位置,還是傅老最合適。

當權者審時度勢,趨利避害也是無可厚非。

后來聽完冷岳的話,端康太后的心涼了半截。

赫連朝樹已經邁入九境神通巔峰……

相比大病初愈的國師,而且還跌了境,天人之戰的勝負,立判高下!

傅老若有個閃失,挽夜司便形同虛設,挽夜七子這些名動天下的大神亦會鳥獸散。

大明將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危局。

憑神淵夜候的道宗嗎?

似乎有些牽強。

赫連朝樹勸不動,傅老又避而不見,向來處事冷靜的端康太后,頭一回愁的睡不著覺。

一旁垂首站立的呂大人見狀,也不好上前道明實情。

原因很簡單,大司寇邁入神境的事情,昨天臨走時荊老大特意囑咐不可外傳。

再瞧著賬內金陵道院的那些大小天師長老們,自己的聲音即便細若蚊蠅,他們也聽得真切。

提早暴露大司寇的實力,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呂大人那點小心思,其實很簡單。

作為鎮魂樓第八子,別說是挽夜司,就算是普通的宗門,有誰不想自己一方傲視修行界,甚至整個天下。

這是面子上的事情,不能認慫。

至于金大腿一說,如今的呂大人已經沒那么在意了。

即便國師一職換人,自己這個北府司指揮使的位置,旁人也無法撼動。

況且這官兒做的也糟心,“長生大道”,它不香嗎?

呂長歡瞧了眼水漏,距離天人之戰還有不到一刻鐘。

不經意間,眼神掠過了大帳內的道宗。

有資格進入這里的,自然不是普通的道宗門人。

除了上三境的兩位島主,只有赫連朝樹的一兒一女,連大長老赫連云博都沒資格進來。

赫連彬有承襲的爵位在身,赫連彩衣作為公侯之女,自然也有這份殊榮。

端康太后十年前見過兩位島主,彼此只是心照不宣地頷首示意。

照理說,他二人算是庶民,見了太后應當行跪拜之禮。

如今只是微微頷首,這也是當年太宗皇帝獨尊三清時立下的規矩。

道宗長老一級的人物,見到朱姓皇室,可免大禮。

況且對于世間陸神謫仙般的人物,皇權有時也顯得微不足道。

神淵夜候的一子一女,倒是邁入大帳時,行了大禮。

太后瞧著玉樹臨風和英姿颯爽的兩個年輕人,也忍不住贊嘆了一番。

可不經意間,瞧得赫連彩衣看呂大人的眼神,心里頓生疑竇。

這小子的女人緣還真是不賴,不僅挽夜司的千芊對他青睞有加,連道宗宗首的寶貝女兒,也是眼含秋水,濃意綿綿。

而且聽聞慶王朱允聰的掌上明珠,近些日子頻繁出現在通濟大街的呂府……

“呂愛卿,你與赫連家的小姐熟嗎?”

端康太后收起愁容,瞅著一個裝作不認識,一個目不轉睛盯著對方,二人之間頗有意趣的神色,漸漸舒緩了方才不適的情緒。

想當年初見太祖皇帝時,懵懂少女不也是這個樣子嗎?

呂長歡躬著身子,湊到太后近前悄聲言道:“認識而已,我家兄弟呂南奇是她師弟!”

太后瞥了眼不老實的呂大人,輕哼一聲:“哀家是過來人,休要拿別人說事兒!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哀家替你張口?”

別呀……賜婚這種爛俗套,就別用在我身上了吧!

呂蠻子眉毛抖了抖,抿著嘴笑道:“您老慧眼,可這個當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太后自然明白他的顧慮,打趣言道:“這么俊的丫頭都看不上,呂愛卿可真是眼睛長到頭頂上了!”

繼而臉色一沉,又言道:“誰都行,朱允聰的女兒,離她遠些!”

將呂大人早已當成腹臣的端康太后,并不介意他娶道宗宗首的閨女,哪怕是挽夜司的洛千芊都行。

唯獨不能染指大明第一藩王的女兒。

太后說到這里,忽然嘆了一口氣,神色憂郁。

“哀家的香兒若不是早夭,如今也是與赫連小姐一般,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乳名香兒的孩子,是李婉兒生的第一個公主。

二十多年前,在后花園不慎落入井中……

盛怒之下的皇后,處死了幾十名服侍公主的太監宮女,連乳娘也一并砍了腦袋。

其后生的兩個皇子,都是五歲不到便夭亡。

這些年,李婉兒每每想起這三個孩子,都是淚灑滿襟,傷心欲絕。

傅老在初遇起于微末時的李婉兒,便為她捏骨相面。

命格所示,旺夫克子!

她之所以對挽夜司的洛小七疼愛有加,便是因為她的眉眼,與自己的香兒有幾分相似。

皇城的陳年密事,呂大人自然不清楚。

他理解的意思,是這個叫香兒的公主如果還活著,興許太后會招自己做女婿……

不過瞧著神色憂傷的端康太后,表情管理到位的呂大人,也不好沾沾自喜,反而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悲憫神色。

“太后,時辰差不多了,咱們該出大帳了!”呂長歡轉移話題,指了指一旁的水漏言道。

陪著太后一道來觀戰的,還有蘇閣老和冷大人。

今兒也是冤家路窄,對面的瀛洲島元島主,其父便是被冷岳活活氣死的。

赫連一族和方壺島的柳氏對這段恩怨,這么多年倒是淡漠了不少。

可唯獨元島主這位碧海長生殿的三號人物,一直耿耿于懷。

今兒若不是端康太后在,甭管冷岳是什么北府司指揮使,還是神威營的大將軍,陸神謫仙境界的元島主,定然會將宗門叛徒碎尸萬段,祭奠老島主。

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呂長歡倒也聽聞過一些。

他生平敬佩的人不多,除了挽夜司的大神們,冷岳算一個。

到底是見慣大風大浪的星魂小宗師,面對眼神像刀子般的元島主,絲毫沒有膽怯和退縮。

就那么威風凜凜地跟著出了大帳,看都不看陸地神仙一眼。

在場的眾人,俱都看得出元島主渾身直冒的駭人殺氣。

尤其是呂長歡,不禁為曾經的老上級捏了把冷汗……

這個什么瀛洲島的老家伙,該不會真的敢在天子腳下對冷大人不利吧?

他可是歸一境的陸地神仙,殺一個星魂小宗師,和碾死一只螞蟻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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