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的北府司衙門外，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兩名繡衣鐵衛抬著杜侍郎的尸體，時不時瞪眼斜瞅著前面的呂蠻子。
“呸！真把自己當爺了，斬妖之功和他有毛關系，瞧把他嘚瑟的……”
呂長歡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瞥了眼拴馬樁旁邊一匹大汗淋漓的高頭大馬。
豁大的鼻腔不停打著噴子，前蹄使勁兒刨地的樣子感覺快要猝死了一般。
這匹喚作“黑旋風”的北地良駒，正是繡衣金衛梁守正的心肝寶貝兒。
平日里專門有手下的兩個鐵衛伺候，頓頓都是最上等的精料。
瞧著“黑旋風”被累成這個逼樣兒，想必是接到指揮使大人的傳書，從千里之外的北直隸太原府日夜不停的趕了回來。
這位梁金衛，在原主的記憶中可不是什么善茬兒。
不僅是二鏡水母鏡巔峰武者，更是出了名的臭脾氣。
手下的銀衛和鐵衛，哪兒個身上沒有他留下的鞭痕。
幸好這位狠人被調去山西布政司查案，這一去就是大半月。
倒是讓姜烈和呂長歡在內的幾個手下松快了不少日子。
大胡子銀衛，瞧著快要猝死的黑旋風，臉兒都綠了！
倒不是因為心疼這匹良駒，一想到梁金衛那張兇神惡煞的大臉盤子，擱誰身上都覺著肝兒顫。
好在梁金衛倒是個善惡分明之人，有功必賞，有過嗎……
找到杜子虞，不論生死，起碼是功勞一件，賞銀是大大的。
正當二人耷拉著腦袋邁入府門時，突然閃出一道纖細俏影，聲如鸝雀。
“你們找到那位侍郎大人了？”
呦，小仙女長千里眼了……
呂長歡回身盯著面前的鵝黃裙少女，又瞥了眼被油布包裹嚴實的尸體。
大胡子看到是挽夜司的人，立馬走上前去抱拳施禮：“哎呦，洛姑娘可真是來的及時，正準備去請您吶……”
連兩個鐵衛都不知曉抬著的是杜子虞的尸體，她是怎么知道的？
呂長歡默不作聲，一只手摸著下巴，打量著小仙女臉上不太自然的表情。
“走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洛千芊雙手往后面一甩，仰著尖翹的下巴，徑直邁入北府司衙門。
玄武堂之內，指揮同知賈萬山和金衛梁守正并排站在中央，銀衛姜烈和小鐵衛呂長歡則站在門口。
洛千芊半跪在杜侍郎的尸體旁，仔細勘驗著尸身……
“仵作的營生，挽夜司也會干？”呂蠻子沖著姜烈附耳低問。
大胡子用手肘撞了他腰間一下，暗罵這頭蠻牛死過一回之后，怎么變得這么沒規矩。
兩位大人俱都全神貫注地瞅著洛千芊驗尸，根本沒在意兩個手下的小動作。
這時，梁金衛臘腸般的厚嘴唇迸出一句話：“據手下人講，剛見到杜子虞時的樣子形同鬼煞，而且懷疑此人已身亡許久，可現在這幅樣子，像是剛咽氣沒多久……”
呂長歡借著耀目的琉璃燈盞，抻著脖子看向地上的尸體。
果真如梁金衛所言，肌膚緊致尚有血色，面頰并無紫紅色尸斑。
人死后由于血液循環停止，一般兩三個小時就會出現紫紅色斑塊，俗稱尸斑。
從工部后院將杜子虞的尸體抬到北府司，最多半個時辰，期間兩人也未認真檢查過這具尸體。
現在一瞧，可不就是和剛剛咽氣之人無甚區別。
這就怪了，難不成毒霧彌漫的時候，真的杜侍郎被人掉包了？
也不對啊，眼前之人明明就是左侍郎杜子虞啊……
呂長歡緩步來到兩位大人面前，抱拳言道：“卑職聽聞洛姑娘曾經提及，南疆巫族以玉蠱惑人，杜侍郎該不會……”
這一句話，令得在場眾人瞠目結舌，同時也提醒了洛千芊。
“小鐵衛，用刀劈開他的腦袋……”
我去！這種損陰德的事情讓我來，毒婦……
呂長歡望著兩位大人堅定的眼神，手起刀落劈向杜侍郎的腦袋。
霎時間，滴血未見的半拉腦袋滾落一邊，白花花的腦漿倒是沒有，卻多了一團密密麻麻如拇指蓋大小，通透似玉般的蟲卵……
“果然是玉蠱……”
洛千芊說罷后伸手入懷，一道符印隨著秘咒被引燃，接著一團烈焰將蠱蟲盡數燒為灰燼。
“這南疆巫族真是可惡，居然有膽子在金陵城胡作非為，待我稟明指揮使大人，必將其連根拔起……”
同知賈萬山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在書案之上，霎時將筆墨硯臺震得亂飛。
梁金衛同樣吹胡子瞪眼氣的渾身直顫，但相比同知大人，卻多了幾分冷靜。
朝廷之外的奇詭異事，二鏡巔峰的梁守正顯然經驗頗豐。
“賈大人，這南疆巫族遠在交趾，北府司的手可伸不到那么遠，要想鏟除巫族，也只有蜀山劍派的大劍師才能應付……”
一旁的洛千芊聽罷后不屑地冷哼一聲：“蜀山劍派，呵！人間連朝廷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是你們北府司……這玉蠱惑人的邪術，也不一定是南疆巫族那些家伙干的！”
挽夜七子的名頭，金衛梁守正自然是如雷貫耳。
雖說眼前這個黃毛丫口出不遜，但卻說得在理。
偏安一隅的蜀山劍派屹立人間數百年，峨眉金頂更是劍仙云集。
當今四大名鋒出其二，屬武修一脈，也是修行界的頂天鰲足。
當年太祖皇帝定鼎天下的江北一戰，便是峨眉金頂的一位上三境大劍師，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于大明有創世之功。
那位驕橫的衛國公，正是蜀山劍派的外門弟子。
南疆巫族由來已久，潛藏于西南的十萬大山之中修煉邪術，百年前被被蜀山劍派一路驅逐至交趾。
銷聲匿跡蟄伏山野多年……
想要繞過那些修為高的離譜的大劍師們在帝都作亂，幾乎不可能。
這也是洛千芊口中提到玉蠱的事情，未必是巫族所為的原因。
梁金衛收起平日那張黑臉，和顏悅色問道：“那依洛姑娘之言，這幕后另有其人？”
“不知道，查案是你們北府司的事情，這具尸體我要帶回去，你安排人吧！”
洛千芊指了指身后的小鐵衛。
你拿我當使喚丫頭呢？砍完腦瓜子還得幫你運尸，要不要再來個全套馬殺雞……
呂長歡憋著氣，皮笑肉不笑地瞅著兩位大人。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