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與鐵鏈束縛住身軀，雙手鋒利的巨爪遭拆卸，外層的金屬板也被扒下，露出內部密布的金屬桿與線路，以及心臟位置紅彤彤的球形裝置。

男人們圍聚在篷車旁，小心翼翼搬運著裝有部件的木箱，不時悄悄交流幾句。

“哎，這就是傳說中的煉金巨像？”

“對呀，聽說它可值錢了，一個就能賣兩枚金幣！”

“笨蛋，這些東西可不止是值錢那么簡單~~”

“欸，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見周圍幾人起了興趣，甚至連稍遠一些穿盔甲的男性都豎起耳朵，少年捋了捋嘴角還未變硬的絨毛，炫耀般科普起來。

“依靠魔能驅動，可以數十年不眠不休工作，或是在核心被毀前不知疲倦地戰斗，這些巨像曾是法師帝國的標志之一，也是那些法師最優秀的仆從與工具-----”

“更是讓他們沉溺欲望、背棄圣光的貪婪之種。”突如其來的發言，打斷了少年的解釋，也驚醒了摸魚的干活者們。長著鷹鉤鼻的男性目光如炬掃視眾人，在一動不動的巨像邊停下腳步，語氣低沉面容嚴肅道：“不要羨慕，不要妒忌，更不要渴求，諸位，否則那些瀆神者的結局，就是你們的未來。”

不怒而威的表情，鑲了金邊的白袍，以及周身若隱若現的白光，都為其話語增添了不少說服力。學著其他人那般低頭致意，維克多盡管不知對方姓名，卻立即猜到了身份：此地教會的管理階層。

好強的圣光之力，但愿他別發現自己的怪異之處。注視著地面的塵土，維克多屏息凝神悄悄退了兩步，想要讓自己盡量不那么顯眼。

幸運的是，眾人皆把注意力放在人群中央的白袍男身上，并未留意外圍不起眼的少年。不幸的是，抱持同樣想法者，并不止維克多一個人。

手肘無意間頂到某個硬邦邦的東西，維克多疑惑地撇過頭，才發現是神父出現前與眾人高談闊論的少年。

貼身皮甲，腰上佩有短劍，小腿肚綁了訓練用夾板，打扮得十分方便行動；勻稱的身材，衣服下隱隱的肌肉，虎口處厚厚的老繭，說明其保持有高強度的鍛煉；金屬牌用繩子系在腰帶上，因為被觸碰而晃晃蕩蕩，正面的劍盾標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毫無疑問，這是一位侍從，而且是訓練有素的戰斗侍從。

在維克多打量對方時，滿頭棕發的少年也好奇地注視著他。“吶，你就是新來的？我是伊里奧斯。”

身處陌生環境，周圍之人都忙于自己的事務，此刻一個同齡人主動和自己打招呼，維克多理所當然會萌生好感。“你好，我是——”

“噓！”被對方擠眉弄眼暗示，少年這才記起此時此地不宜高聲喧嘩。趕緊閉嘴低頭擺出聆聽狀，直到面色陰沉的神職人員訓誡完緩緩離去，他這才有機會繼續交流。“圣光在上，謝謝你的提醒，伊里奧斯。”

“叫我伊斯就好。”嬉皮笑臉攤開手，見維克多一手拐杖一手行囊十分不便，他二話沒說拿走了后者，熱情地朝對方招招手。“跟我來~~”

能夠感覺到對方好意，但看著一路上對自己發號施令的雷克斯，以及那位‘子爵大人’均不在場，維克多還是有些忐忑。“剛才，他們叫我在這等待安排……”

“有什么好等待的，你已經是主人的侍從了，沒必要聽那些家伙的使喚。”語帶不屑朝仍在忙碌的眾人撇撇嘴，伊里奧斯見維克多還有些遲疑，干脆上前拉住他的袖口，邁步朝城堡方向走去。

“都怪我，剛剛注意力全放在巨像上了，根本沒發現你。”下意識放緩了腳步，伊里奧斯如同一位向導，開始給維克多介紹起各項設施與人員。

敞開大門、立有木欄的是馬廄，戰馬拴在左手邊，拉車的拴在右手邊，隔壁是裝干飼料的草料倉。

一堆人忙碌進出，處理著各式食材，便是城堡重要場所之一---后廚，在二人經過時，伊里奧斯指著某位赤膊男性正在取水的水井，特意強調那是大伙飲用水的汲取處，洗衣沖澡則是在另個位置。

同樣是人來人往，但經過者多是戰士打扮，則是維克多很熟悉的鐵匠鋪。與那些開放給平民，主營是修鍋補農具的普通鐵匠截然相反，這些鐵匠作為貴族的奴仆，除開金屬日用品的制作與維護，還要負責武器裝備的打造修補。

在前來途中已經被某位不茍言笑的仆從灌輸了大致概念，但對方的講解生動有趣，還兼帶實地場面，親眼目睹的維克多依舊受益良多。小雞啄米般點頭附和，少年暗地里集中精神，握著拐杖的手指縫隙里隱隱漏出幾顆肉眼難辨的沙粒。

經歷了差點在大庭廣眾下曝光的一幕，痛定思痛的維克多下定決心，嘗試起控制沙粒的運轉。經過幾番，少年摸索出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集中精神，在意識層面下達指令，讓那些無處不在的小東西一定程度上服從自己。

這么做會消耗大量精力，導致他注意力難以集中；好處是滲出的顆粒數量大幅減少，平時縱使被逮到，也能用‘干活弄臟’做借口。

明顯是那種充滿活力、但做事馬大哈的性格，伊里奧斯壓根沒注意到身邊人的情況，只是邊走邊進行介紹。“那兒是陳列室，主要擺放一些代表家族榮譽的東西，平日里誰都不能進...啊，我們到了。”在走廊盡頭的門前停下腳步，少年扭頭時發現維克多已是面色蒼白，這才后知后覺犯下了烏龍。“啊哈哈，我都忘記你走路不方便~~”

其實并未消耗多少體能，神情變化是因為專注于操控沙粒，但為了保險起見，維克多選擇了默認。“沒事，話說這又是哪啊？”

“你的房間喲~”一腳踹開虛掩的，身高相近的引路人樂呵呵進入房間，隨手把布袋往地上一放。“今晚先跟我湊合著睡吧，莫里斯說明天你的床才能做好。”

嗯嗯哦哦點著頭，注意力放在操縱沙粒的維克多過了快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哪不對勁。

“誒，這里是你的房間？”

“從今天起，也是你的咯~~”推開緊閉的窗戶，某人在房間里唯一的木床上坐下，用理所當然的口吻疑惑道：“整個城堡只有主人名額沒滿，你既然也是他的侍從，當然和我住一塊，這不很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