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姐走走停停,走到橋對岸,臨近一家書店。
書店店門半掩,微光撒落,有一種安靜的美好。
收起傘走進書店,里面的光線有些昏暗,收銀臺空無一人,店主不知道去哪去了。
隨便拿起一本閱讀,靠在沙發上看著。
一個帶著恬靜笑容的男子從里面走出來,“歡迎光臨,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嗎?”
“謝謝,我坐一會就走。”
“隨意。”
書店老板自顧自坐回收銀臺,翻開一本筆記靜靜地寫著什么,時不時停頓一下。
君姐透過窗,看著外面人來人往卻不喧鬧的世界,忽然有些羨慕這種生活。
大隱隱于市,擇一鬧市,心自空幽。
不一會,心思不在書上的她看見了想看見的身影。
“唉。”
她就這么靜靜坐著,沒有起身。
楊白跑了出去,又走了回來,當然,是他一個人。
臉上沒有多少挫敗,只是多了更多的期待。
華哥沒問什么,站在操場中央,身邊是一個班的男生以他為中心,散開站成半圓。
女生則是坐在男生們的腳邊,處于內圓。
“同學們,經此一別,歲月成殤。但是無論時間過去多久,這幾年,都是我們共同的美好回憶。”
“這幾年,我和你們一起笑過,一起哭過,我也為你們而憤怒過,也為你們而欣慰過。”
“但終究,我們要到離別的時候。我只希望以后上了大學,到了社會上,沒事回來看一看,老師,永遠在這里。”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老師這個職業教書育人,將青春乃至半生都會埋葬在名為學校的地方,以埋葬自己為養分,開出學生們絢麗的花朵。
輕風吹過,吹過所有人的眉邊。
這一刻,老師不再是那個讓自己畏懼的嚴師了,而是教導了自己最美好歲月的良師益友。
班長老王帶頭吼道:“請老師放心,我們一定常回來看看!”
隨機是所有人爆發聲響,“請老師,放心!我們,一定常回來,看看!”
旁邊的老洪感慨著,舉著攝像機拍攝下這一幕。
葉老板合上了書本,輕聲問道:“剛剛為什么不出去看看呢,那個男孩子是找你的吧。”
君姐放下閱讀,搖搖頭道:“我知道他來,他知道我在,這就已經夠了。”
“是嗎?”葉老板笑了笑,“我自詡為一個隱士,為一個觀察者,就是想體悟一下人間百態,通過別人體驗自己不曾也不應該擁有的,但是這一刻我發現,我根本沒有搞懂過你們。”
君姐對這莫名其妙的話沒有發表見解,重新打開傘,邁步前行。
站在古鎮邊緣,回望這里,她低聲自語:“距離我們的約定還有三個月。”
楊白靠在五樓欄桿邊上,望著遠方,“還有三個月。”
君姐提傘離開在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我們要的可不是告別。”
楊白收拾好書包課本,準備去迎接那場盛大的告別了。
“我們要的是永遠。”
這一上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最后一天,而是學校為學生們組織的一場形式上的告別。
連綿的紅地毯從教學樓鋪到學校大門,無數鮮艷的橫幅掛在教學樓上隨風飄蕩。
兩排是高一和高二年級的學生們,在準備著歡送學長學姐們。
高三的學長學姐們都肅穆的坐在教室里等待班主任老師最后的訓導。
黑板上是老王帶領大家寫的請假條,請假時長是,今后!
班主任華哥用紅色的粉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又寫下了一個巨大的閱字。
“長亭外~古道邊~”
小玲帶頭唱起了這首離別的歌。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大家低聲吟唱,聲音不大,卻充滿不舍。
華哥整整衣服,以不至于自己落淚,也和大家一起唱了起來。
這樣的場景也發生在每一個班級,每一個角落。
在學校的安排下,幾個班由序號排列依次走過紅地毯,走出校門。
前面是一班,后面是三班,再后面那些熟悉,那些陌生的身影,都懷著復雜的心情,看著前方。
光影交錯,剩下的你我。
到顧時他們班了,華哥手捧學生們送的鮮花走在隊伍前面,女生在前男生在后,仿若運動會即將出戰的代表隊。
對,他們要出站了,下一站是哪里呢?
收拾好心情,顧時牽著女孩的手,稍稍不按大部隊的形式走,掃過兩邊的歡送隊伍,他們無一不是在給這群要上高考戰場的人們加油。
顧夢兮現在臨近校門的位置,與顧時阮夢潔碰了碰拳,眼睛笑著如同彎彎的月牙,“學長學姐,你們要加油,你們也要幸福!”
“謝謝。”顧時言簡意賅。
阮夢潔則是把自己的一本英文詞典送給她,“以后就是你們的舞臺了,你也要加油!”
后面很多人見狀,也都將一些自己已經用不上的教輔資料遞到人群中,象征著學風的傳承。
金姐經過高二的地方時,語重心長地對這一屆學生會長道:“學生會一定要加強管理,以學生為本,而不是以干事為本。”
現任學生會會長挺胸道:“請金會長放心!”
后面幾個年輕的干事也是立正好道:“請金會長放心!”
“祝金會長,一戰成名,榜上提名!”
金姐拍拍他們的肩膀,大步離開。
出了學校,外面有不少家長遠遠聚過來,為這群成年的孩子,不,不再是孩子了,他們已經是成人了,為這群年輕的成人祝福。
大腹便便的校長帶著幾個副校長站在門外,將是歡送他們的最后一站。
一位位班主任老師在這里停下了腳步,目送學生們遠行。
陰云遮日,天空落下絲絲細雨,帶來清涼。
蒙蒙雨絲纏繞著所有人,作為離別的最后禮物。
……
夕陽西下,將古河照的波光粼粼,幻而不實。
水面反射的霞光讓眼前的世界充滿金色的氤氳,四周寂靜一片,任由時光如同這條河一樣緩慢而堅定地流淌,誰也無法挽留,也不愿挽留。
顧時躺在河邊的半坡上,一動不動的躺著,像一座永恒的雕像。
阮夢潔走過來,坐在他身邊,也是目向遠方。
“真是猝不及防。”
“你是指我們畢業的太快,還是指明天的高考?”
“都有。”
“阿潔,你知道嗎?我一直做一個夢。”
“你夢見了什么?夢見別的小菇涼了嗎?”
顧時眼角劃過一滴清淚,被余暉照射的透徹。
“我夢見這一切都是夢,我夢見我們是以另一種人生軌跡錯開。我夢見我獨自在清晨醒來,淚水打濕了枕頭。我還夢見我們各自遠飛,樓晚踏影,熙攘擦肩,你坐在昏暗的奶茶店里,我站在微涼的火車廂旁,一切的一切,都是泡沫。”
阮夢潔摸摸他的頭,“還好,只是個夢。”
“還好,只是個夢。”
夕陽西下了,倦鳥歸林了,一切都在,猝不及防中落幕了。
“阿潔,高考加油。”
女孩靠在他肩上,小聲道:“你也是。”
穿鎮而過的河流奔騰不息,從何而來,往何而去,都已經不重要了。
橋邊的書店,店主少見的走出來,趁著斜陽,漸行漸遠,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這里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這里曾經來來往往的人,這才是一切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