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有唐，天俾萬國。

列祖應命，四宗順則。

貞觀八年，歲首，正月之初。

大明宮外。

大唐國師，袁天罡，立于太宗皇帝李世民之側。

看著臺階下，四夷賓服，萬邦來朝的畫面，記憶深處隱藏了數百年的畫面，再次涌上心頭。

各國使臣、藩王齊聚于含元殿外，朝覲天子。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這樣的場面，多少年沒有見過了。

此情此景，袁天罡胸中有萬丈豪情激蕩，天朝上國，莫不如是。

“也只有太宗皇帝這樣經天緯地的雄才，才能創造這樣的盛世。”

經歷數百年的歲月，依舊不改其志，袁天罡無比懷念，那個時代，有好友，有雄主，自己更有正常人的相貌，大唐國師，何其威武。

“可惜，已經過去了。”

以他的修為，自然能察覺到，這是幻境一樣的場景。

“給我破。”

下一刻，世界依舊是眼前的模樣，外臣朝圣的高呼聲，“天可汗，萬歲”，傳到袁天罡的耳中。

“不對，我的修為呢。”

多少年了，他從未遇到任何一件事情，能夠脫離他的掌控。

雖然袁天罡的意識、記憶仍在，但是他能察覺到，體內的功力完全沒有了沉淀數百年的渾厚，甚至突破神宵位境界之后，生命本質的提升也已經消逝。

“長生之力倒是還在。”

“看來，龐兄的這精神力法門，還真不是一般的幻境能夠比擬的。”

他感覺到了真實一樣的世界。

不過袁天罡并不驚慌，幾百年的歲月，他早就磨礪出一顆無敵之心。

任他世間萬物，風云變幻，蒼黃翻覆。

縱使波譎云詭，但制心一處，便無事不辦。

天定勝人，人定兮勝天。

“我就看看，你能奈得了本帥如何？”

只是接下來，事情完完全全出乎了袁天罡的意料。

時間真就好像倒轉了一樣，回到了幾百年的巍巍盛唐。

他再一次成為了大唐國師，作為見證者、親歷者、參與者。

眼睜睜看到太祖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帝國。

往后的光陰。

從京師長安到東都洛陽興亡起伏，太宗皇帝締結渭水之盟到大敗突厥，“龍瞳鳳頸”的日月當空，廢王立武的二圣臨朝，謀天寶之亂到縱黃巢造反警示昭宗。

袁天罡被歷史的慣性推著，重蹈覆轍。

無論付出多少苦心，經歷多少苦難，他始終無法支撐起一個帝國的輝煌。

之后，亂世開啟，數十載當中，李唐盛世不再。

朱溫父子篡權，沙陀李鴉兒、岐地宋文通野心頗大，還有一個李嗣源，時時刻刻想著顛覆諸侯，榮登大寶。

袁天罡完全沉浸下去，似乎忘記了不良帥的身份。

他懷念太宗雄才偉略。

看到玄宗當年是何等英武，勵精政事，遂襲大統，幾致太平。

開元盛世的豐功偉績，足以令他成為千古一帝。

只是最后卻沉迷于楊玉環，宴安酖毒，府衛崩壞，窮盡天下之欲而不足為其樂。

縱觀這三百年，他經歷了高祖，太宗，高宗，玄宗，代，德，順，武，宣，懿，僖，昭，乃至傾覆，毀于朱溫之手。

一幕幕往事重演，令他的道心幾至發狂。

這段真實的歲月中，一顆魔種悄然在心中種下，汲取著身軀當中所有的記憶、精神，甚至是真氣武功。

就連當初服下的那顆長生藥，也在被魔種吞噬。

龐斑為其構建的輪回世界，真實到袁天罡都無法逃脫。

一旦沉淪下去，“鼎滅種生”，吞噬了這樣一位長生者的力量，無上破碎幾乎是觸手可得。

當然，同為聊天群一員，龐斑是不可能這么做的。

許景還在一旁看著呢。

他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好厲害的精神法門，似乎是以心靈之力，超越了宇宙時空，進入到千百世的輪回，若是無法逃脫，便會永世沉淪。”

在他看來，這門精神大法已經觸碰到次元維度的門檻了。

只是施法者對于“三界理論”并不熟悉，無法真正以心靈之力在物質、精神、時空當中，汲取次元維度能量，構建真實界。

“不過也差不多達到了坐忘的境界。”

他洞若觀火，甚至直接將心靈投射到龐斑構建的世界當中。

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大唐帝國的興盛衰落，一個長生者的三百年。

這一點，龐斑和袁天罡都察覺不到。

“終究還是有缺陷，困不住這位不良帥。”

袁天罡本就是聰明絕頂的人物，他還未服用長生藥之前，世間已少有敵手。

他再次經歷這段歲月，也只不過是在利用龐斑種下的魔種，真正體驗一下，其他世界的手段。

“可惜啊，這些本帥早就已經經歷過了。”

到了最后，看著傾覆的帝國，天下亂賊四起，流血漂櫓，餓殍遍野，他發出了這樣一句感嘆。

然后，袁天罡伸出手，輕輕一握。

咔嚓~

世界仿若鏡面一樣，破碎開來。

魔師宮的大殿當中，兩個人同時睜開雙眼，對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作為世界的構建者，龐斑也是背后的推手，暗中讓一切都沿著設定的軌跡去發展，本來他以為自己的道心種魔已然大成，世間無人可以抵擋。

只是沒想到，對方早就察覺，反過來利用他的精神大法進行煉心。

當然，這也是二人作為隊友，沒辦法下死手的原因。

否則，真正動起手來，他早就利用天魔策當中的秘法，破滅對方的精神世界了。

“精彩啊，精彩，龐道友、袁道友，你二人武功修為，可謂是不相伯仲，比試就到此為止吧。”

“許道友，我觀剛才那方圣唐投影之世界，好似冥冥之中，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著，想必就是你吧。”

“你能察覺到我的存在？”

許景有些愕然，憑他心靈意志快要入圣的存在，袁天罡竟然能察覺到，這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至于龐斑，心中更是震驚，因為他全然沒有發現。

“居然能悄無聲息潛入我的心靈世界，想要殺死我，豈不是輕而易舉？”

“不能，”袁天罡搖搖頭，他確實無法察覺許景的存在，“但是袁某略通卜算之術，上合天道，大約能夠觀察到一些。”

“原來是這樣。”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許景倒是忘記了，這位大唐國師，本就是以相術聞名，號稱“觀天之道，執天之行”。

“神算相術，果真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