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屈所和賈所的運作下,甘河兩岸那兩家曾經差點打起來的挖沙公司,動用了幾部機械,拉開架勢,一隊一段,從甘河橋往下,開始翻騰,順便可以堂而皇之的拉走沙子和石頭。
有不少附近的村民路過,他們在橋頭或河堤停下來,指指點點。
車來車往,挖掘機長臂揮舞,大抓斗插入又倒出,河道里一片喧鬧繁忙。沙子,沙子,一斗一斗的沙子·····
“停,停,停!”在王曉勇盯著的那一段,他突然大聲喊起來,邊喊邊沖向一個挖掘機。屈所和陳永剛也讓機器停下來,朝王曉勇的方向望著。
王曉勇指揮這挖掘機將那一斗沙子倒在自己腳下的河灘上,傾瀉而下的沙子里混著一個碗大的黑乎乎的東西。他跑去一撥拉,一個帽子,準確地說,是一個稅務的大蓋帽。他拿起帽子朝屈所跑過去。
“繼續,繼續!注意看著,要有什么東西就暫停。”派出所的三人對著開機器的工人喊著。他們一顆心懸起來了,接下來又會挖出點什么呢?
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一車沙子拉走了,又一車沙子拉走了·····“哎!”當天晚上,屈所等三人疲憊地坐在辦公室抽煙,陳永剛嘆著氣。
“明天咋安排?”王曉勇問屈所。
“一只皮鞋,一頂帽子,能說明什么呢?我覺得還得繼續。”陳永剛嘟囔著。
“不行,得停了?!鼻鶡o奈地說。
“你沒看今天這動靜,路上來來往往這么多人,所長下班前專門找我了,怕引起媒體來湊熱鬧,縣里的環保問題,河道治理問題,非法挖沙問題,這些事情牽扯的人太多了。他讓我們自己沿河道先找找看,有情況的話,再動用一個設備,別這么大張旗鼓地,要不然群眾輿論說什么的都有,現在打電話方便,不定招來哪家搶新聞的媒體?!?
“我看吳旭輝肯定是陷到那個暗洞里了,咱們經費緊張,人手緊張,我們不可能把河道全翻遍,王瓊花那天不是也催我們嗎?給她結案得了,失蹤疑似掉河意外身亡,她等兩年,法院一公告,她就可以離婚改嫁什么的了。”王曉勇發表著意見。
“讓我考慮考慮,也是,咱們查了這么久,其他可能一個個排除了,沒有誰有明顯跟他過不去的動機,附近村民你們也排查了。這么久又沒有尸體,現在這個河道暗洞反而是最大可能了?!鼻k公室里貼著照片畫著符號的案件分析白板,思忖著說道。
“肖老頭和我在山上沒有什么發現。但是我總覺有幾個想不通的地方。一個就是他車里的雞和雞蛋哪里去了?還有就是,他要是掉河里,為什么找不見?為什么只能找見一只鞋子和一頂帽子?”陳永剛還不想放棄。
“哎呀,咱們那天不是都說了半天雞和雞蛋嗎?我再給你說一種可能。從早上到中午,那么長時間,車停在橋頭上,有人路過,看四下無人,順手牽‘雞’,有沒有可能?”王曉勇對陳永剛的執著很不耐煩。
“車發現的時候是鎖著的!”
“對啊,偷雞的人把鑰匙揣走或者扔了呀?吳旭輝可能沒鎖車,偷雞的人怕被車主開車追,你說這可能性有沒有?”
“這?”陳永剛無言以對。
“屈所一直給我們指示說,證據,證據!現在的證據就是鞋和帽子?!?
“最重要的證據,是時間。這么久了,如果在別處有尸體,該發現也該發現了。他活動的范圍是淺山,不但有少量的住戶,還有游玩的,干活的,挖草藥的,找礦的,摘野果的,打獵的,不說是人來人往了,總歸不是人跡罕至。我老婆周日也爬山,還跟驢友去穿越。那天跟我聊,她說你別以為在山里可以藏住什么,你以為不是路的地方,其實有人早走過了。你以為發現了一棵蘭花,發現有人已經做過記號了。你以為找到個隱秘的地方上廁所,發現有人已經在那里留下了痕跡。所以我們假設一下,假如他在山上被人害了,不管是仇人還是謀財害命,不管吵架誤傷還是激情殺人,那么兇手會把尸體怎么處理,埋能賣多深?藏能藏多么隱蔽?只要這個兇手是人,他找路也好,藏東西也好,他就會跟人一樣的思維和行為,那么其他上山的人,也會有跟他類似的行為,所以遲早就會發現尸體。我們找了差不多半年了吧?雖然我們沒用警犬搜山,但是山上有養狗的人家吧,也有帶狗上山打獵的人吧?這么久了尸體沒出現說明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就沒在山上!他就是被老虎被狼吃了,動物糞里還有骨頭呢!何況這山里哪有這些動物?讓我們再仔細想一想,害他的人,為什么要把車停在顯眼的橋頭呢?他完全可以把車推深溝里去,推水庫里去,對不對?把車開到橋頭,什么痕跡都不留,把他的鞋子和帽子一扔,然后走人,他都不怕路上被人撞個正著?要真是個有經驗的冷血殺手,最好的辦法,就是連車帶人開進水庫里!半夜從白龍溝山上下來,把車開進甘峪,那水庫幾十米深,沉下去誰能發現?問題是,他不販毒不走私,哪有殺手跟他過不去?”
“屈所分析地對!有道理!我咋就說不了這么透徹呢?”王曉勇撓著自己的頭。
“會不會誰光把他綁起來拴上石頭沉到水庫里了?”陳永剛突發奇想。
“那大壩上有水務站的人看管呢?你是黑幫片看多了?!蓖鯐杂鲁靶χ愑绖?。
陳永剛沒吭氣,他同樣沒法反駁。王曉勇說肖老頭的味道,根本沒法給法官作為證據,他心頭的迷惑,更沒有什么拿出來了叨叨,只能埋在心里。
屈所說時間會成為最重要的證據,時間會給他回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