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中學的操場配套著一個廁所，因為距離教學樓太遠，老師們很少過去，往往只有學生才會去。

這里的女廁所，在實驗中學的女生眼中，是一個很恐怖的地方。

學校里的不良少女們，經常在這里聚集，抽煙，打架，斗毆。

8:50，第一節課的課間休息時間，一群女生說說笑笑和諧友善地走向操場的廁所。

過往的老師，一般看到這樣的畫面，最多也只會感慨一聲年輕真好，并不會多想。

沒有人知道，在這群女生中間，有一個穿著布鞋，面容姣好的女生，眼神中透露著恐懼。

她低著頭，內心不停地在糾結著，有好幾次，都想抬起頭，說一聲救救我。

但是，她不敢。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機會就這樣溜走，屬于老師的高跟鞋聲音漸漸遠去。

她曾經求救過一次。

然后，旁邊夾著她的兩個女生，卻嬉皮笑臉地告訴老師，她們在玩呢。

最終，換來的，卻是更加屈辱的毒打。

算……算了，就算叫住老師，也做不了什么，反而還會讓她們更加討厭我。

王恬抿了抿嘴，最終還是沒有敢說什么。

吳靜嫻在她的心中，比老師，比父母，比警察都要可怕。

她是一個魔鬼。

一個偽裝成天使的魔鬼。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只有我知道她的真面目。

胡思亂想中，王恬與一眾女生走進了操場的廁所。

與之前一樣，門外留了兩三個望風的女生。

“啪！”

不等王恬思考今天怎么能熬過去時，吳靜嫻已經一個巴掌抽了過來。

完了！

王恬心中絕望。

并不是吳靜嫻打了她，而是，一進廁所就打，這代表了她很憤怒，她很生氣。

我要死定了……

“賤女人！”

兩個女生一左一右，將王恬架在中間，而吳靜嫻，則是滿臉猙獰，充滿了怒氣。

“搶我男人，你他媽敢搶我男人？”

一邊罵著，她一邊抓住王恬的頭發，狠狠地朝著墻面撞去。

“我沒有！”

腦袋被撞得“砰砰”響的王恬，完全無視了身體的痛楚，啜泣著，解釋著：“他只是問我一道題……”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臉上，將她剩余的話打得縮了回去。

“你他媽的，不知道老子喜歡他嗎？”

吳靜嫻滿臉兇狠之色，一把手掐住王恬的脖子，將她的頭顱掰地重新仰起。

“嘻嘻，王恬，你這回慘了，老大的男人你都敢碰，王的男人，懂嗎？”

架著王恬的女生，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嘻嘻哈哈嘲笑著。

聽到這話，吳靜嫻不僅沒生氣，反倒抖了抖身體，做出一副霸氣的姿態，雙手抱拳，冷冷道：

“說你自己是賤人！”

王恬內心有一團火，她想殺了這些人。

可她知道，她做不到，她是一個懦夫。

就著淚水與屈辱，她做了自己最討厭的人，“我是賤人！”

“哈哈哈！”

吳靜嫻幾人登時笑了起來，肩膀劇烈顫抖著，她們臉上充滿了得意之色，看向王恬的目光，則全是鄙夷。

“賤人，說你是婊子！”

王恬心如死灰。

“我是婊子！”

“大點聲，賤人！”

“……”

“鈴~鈴~！”

“同學們，上課時間到了，請迅速回到教室準備上課?！?

上課鈴聲響起，伴隨著廣播，一眾女生嘻嘻哈哈離開了廁所，結束了今天的放松游戲。

對于她們來說，這是每天一次必須要玩的游戲。

看著她們的背影，王恬竟然在心中產生了一種今天就這樣過去了的想法。

她覺得自己很賤，被人這樣欺負著，卻在結束后，覺得輕松。

可是，她除了這樣，還能做什么呢？

她迅速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將臉上的淚水擦干，將頭發大致弄好，揉了揉臉，就這樣蹲在廁所里。

她沒有哭，她不敢哭，流眼淚會導致眼睛紅腫，她要盡可能快一點恢復原樣，只有這樣，才能早點回去教室。

她們不允許她這副樣子回去。

在這段時間里，王恬想了很多，甚至想從廁所里鉆進去，將自己淹死。

但她覺得太惡心了，死后被打撈起，太丑了。

胡思亂想了一會，她吐出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今天，沒有事情發生，我只是肚子痛，在廁所里多待了一會?！?

她不愿意自己被其他人知道在廁所里發生的事情，任何事情。

獨自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王恬臉上帶著笑容，“祁玥婷現在應該已經到學校了吧！”

祁玥婷，這位美好的學姐，是她的偶像，她也喜歡唱歌，但她沒有條件去學一門樂器，況且，家里也不會允許。

她的爸爸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你這個賠錢貨，又要花錢！”

而她的媽媽，在她眼中，更是辛苦勞作的蜜蜂，“為了你，我們這個家有多么不容易?！?

是啊，家里為了我不容易，學音樂這種事情，怎么能任性呢？

王恬抿了抿嘴，眼神中還有著光芒閃爍，“不過，等我到了大學，一切都會變好的，那個時候，我可以勤工儉學，我能夠賺獎學金……”

我會離開這個鬼地方，永遠不回來！

“嘭~！”

一聲巨響傳來，就好像一塊豬肉掉到了水泥地板上。

王恬停住了腳步，她目光呆滯，茫然地看著眼前地面上的一抹紅裙。

祁玥婷今天早上出門時發在博客上的，好像就穿了這樣一件裙子。

她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耳朵轟鳴，眼前發黑。

這種感覺，是在被吳靜嫻她們欺凌時都沒有過的。

為什么？

她明明改變了自己的人生，為什么會這樣？

“呵呵呵！”

王恬笑了起來。

她看著那抹紅裙，喃喃自語。

“連你都走了，我活著還有什么希望？”

她的信仰，死了。

她給了她勇氣。

她帶著笑容，緩緩走進旁邊的教學樓。

“有人跳樓了！”

“祁玥婷跳樓了！”

“出大事了！”

“所有學生，都回教室！”

“不許看，靠窗的，都給我坐到這邊來……”

一道道雜七雜八的聲音響起。

王恬已經聽不到了。

她走到了五樓的女廁所，看著大開著地窗戶，帶著笑容，做到了往日一直都想卻不敢做的事情。

“嘭！”

“又有人跳樓了！”

伴隨著一片混亂之聲，一團灰色的迷霧，漸漸擴散開，將整座學校，徹底籠罩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