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陽光沐浴，魂街幽幽。

今日的楊帆比起昨天更為精神，整個人充滿蓬勃的朝氣，帶給人一種無比外向陽光的感覺。

推開樓門之際，楊帆心里其實是直打鼓的，他害怕今日又有幾位同行死于非命。

出乎意料的是，今日的安魂街出奇寧靜，沒有捕頭前來收尸的生活，不就是楊帆向往的嗎？

走出樓門，本是懷揣著要逛一逛這條安魂街的想法，楊帆就發現了隔壁九號樓走出的那名說書人，面黃肌瘦，精氣萎靡，眼袋凹陷，宛如行尸走肉的活死人。

“老王，你昨夜沒睡好嗎？”楊帆出于禮貌問候一句。

“我快承受不住了……”九號說書人老王坐在樓前的臺階上，臉帶絕望：“昨夜有一只怨靈突然跑進來，我是絞盡腦汁去想故事，差點就卡文了，我真不想當說書先生了……”

楊帆嘆氣，九號樓和十號樓負責的是因惡念死去的亡魂，充滿惡情與怨氣的情緒兇靈，光是支撐一個禮拜都算是心理承受能力超強了。

更別說老王連著頂住半月有余。

按照引魂司設立的規矩，凡是說書先生連續說書一個禮拜，就放三日長假，到老王這里半月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加上年紀大了，說書又是晚上才開始，有些頂不住。

偏偏十號樓的說書先生在前些日子死在樓里，到現在還沒找到適合安撫惡念亡魂的人。

八號說書人突兀從樓里走出，見到小楊、老王二人，面露喜色：“小楊，老王，我請你們吃早飯去。”

不等二人回應，安魂街盡頭，走來兩名捕頭，二人心里相繼咯噔一下，不過楊帆的反應倒是很平靜。

現在的說書人對捕頭已經有心理陰影了，只要他們出現在安魂街，不是收尸就是有一批亡魂要引來。

“九號說書人，今夜有一批亡魂要引入你樓里，大概四只，準備好一段故事。”那位捕頭撂下這句話，就往安魂街深處走去。

老王內心無比絕望，臉上卻還要強行擠出微笑：“唉……”

八號說書人老杰輕拍老王的肩膀，安慰道：“別氣餒，今日我和小楊幫你想想一段好的故事，而且你說書的經驗老練，節奏放緩一些，從子時撐到卯時應該不成問題。”

“沒用的，撐得了今晚，撐不住明晚，青陽縣上正處于嚴重的蟲災階段，莊稼無收，百姓鬧饑荒，而且波及了相鄰幾個小鎮，朝廷官員對除蟲暫時找不到根除辦法，光靠朝廷的糧食救濟根本無用。”

老王這句話，無疑是刀割插在老杰的身上。

等到引魂司的官員將那些因饑荒而死的亡魂匯聚起來引入安魂街，很長時間會進入一種高強度的工作環境。

若在期間不及時補充說書人，亡魂一旦受了刺激，恐會對整個君朝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

到那時，其他王朝就會借機出兵攻打君朝。

當然，這些都不是楊帆該關注的，他重視的只有亡魂，越多越好，聽到老杰和老王談論起京城尸瘟與饑荒，頓時來了興致。

因為昨夜他就碰上一只因饑荒而死的亡魂，這是在對楊帆預警。

楊帆拿起一個白饅頭，啃食一口才追問：“王叔，你們比較關注青陽縣那場蟲災，你們認為會死多少人？”

老杰對這個話題也頗為好奇，道：“以往也鬧過蟲災，不是很嚴重，因饑荒而死的人也不在少數，至少有千人。”

“當下的蟲災波及很多個小鎮，動靜太大，朝廷都不得不重視，我估計這次死亡人數會在上萬人左右……”

當老杰說出這個死亡人數時，別說是老王，連楊帆嘴角都抽搐一瞬，很快歸于平靜。

如此多的人口基數，就算他有一本百科天書隨時補充知識，也架不住這般高強度說書工作，而且工作時間還是在夜晚。

“你們沒想過要跑嗎？”楊帆脫口而出這句話，引得老王二人臉色一沉，急忙捂上他的嘴。

“你不要命了？那兩位引魂司的大人還沒離開，被聽到可是要被砍頭的。”

老王跟他解釋了一番，凡是說書人想要擅自離崗甚至臨陣脫逃者，一律當逃兵處置，按照大君朝律，凡逃兵者，殺無赦。

如果不是敏感時期，你向引魂司請假倒也可以批準。

可眼下是什么時期？蟲災鬧得最嚴重的時候，正是安魂樓最缺說書人的時刻，你還臨陣脫逃，不砍你砍誰？

老杰談之色變，對未來的生活充滿絕望。

楊帆忽的意識到什么，正了正色說道：“杰叔，如果你實在想不出好的故事，今晚我到你樓里先替你一晚。”

他想起生死簿記錄的不單單是因憤怒情緒死亡的人，應該還可以記錄其他情緒的亡魂名單，對更多的情緒進行評估，獲得的獎勵應該也會大不相同。

百科天書，點尸燈雖然能讓楊帆擺脫當前困境，但這些寶物終歸不是長遠的保命方法。

還是要一些實際性的寶物。

“不行，你根本不擅長安撫惡念亡魂，既然你叫我一聲叔，我鐵定不會讓你去冒險。”

老杰搖搖頭，他雖然怕死，卻不想用別人的生命去代替自己，小楊年紀還小，如果能撐過這段敏感時期，說不定去找引魂司的人辭職也不是沒有可能。

“叔，我最近琢磨出了一個很適合惡念亡魂聽的故事，你就讓我試試，反正是在你樓里，要出了什么意外你及時補上。”

最后老杰頂不住小楊的軟磨硬泡還是咬牙答應下來，但他必須要在說書臺上盯著，充當一個捧哏。

夜，子時，月光幽幽，陰氣纏繞。

如往常那般，捕頭將一批亡魂引到九號安魂樓門前便離開。

有時候楊帆都覺得引魂司那群當差的是不是會武功，或者是有點道行的人，否則怎敢接這種活兒？

引魂不比說書危險，兩者對比起來，各有各的難處。

目送捕頭離開的背影，楊帆才從說書臺后面的擋風屏走到前臺處，兀的便察覺出一股冷意，整座九號安魂樓都陰暗下來，燭火搖曳，門窗飄擺。

楊帆臉色難看到極點，他原以為亡魂之間基本都差不多，可眼前這些因惡念而死掉的人，比起怒之情緒的亡魂還要來的恐怖。

如果他不是因為做足準備，恐怕會被嚇出尿來，杰叔也是有大本領之人，能堅持這么長時間。

四只亡魂眼色不善，入了聽眾席時，目光幽幽，在楊帆身體掃視一圈，猶要將他整個人都看穿。

“咳……”被杰叔點醒，楊帆才從那種驚慌狀態下恢復過來，清清嗓子道：“下面，我便來講講《西游記》里的美猴王，如何的西天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