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兮只是要求居子良派人找徐昌，她不敢把事情跟他全盤托出。

她不確定居家知不知情，若是因為她的莽撞引得舅舅陷入困境，那陳兮便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舅舅當時表情雖沒有什么波動，可現在陳兮想起舅舅的態度和臨走前反復囑咐的樣子，總覺得這事并不簡單。還是要謹慎再謹慎才是。

“難得你拜托我做事。”居子良抱胸微微笑，陳兮求人辦事不得不低頭，她皮笑肉不笑道：“居公子，麻煩你了，我有事要立刻和舅舅說。”

居子良聽到這倒是收了點頑劣的神色，招來身邊的仆從吩咐了幾句。陳兮看著居家仆從離開，心里才安定了些。

“你可認識王家人？”陳兮有心試探，問了句。

居子良懶懶散散回道：“認識啊。”陳兮心下一沉。“剛剛不是還給兩個王家人送見面禮了，算認識了吧。”他朝陳兮眨眨眼：“你最喜歡哪一支？”那可都是他精心準備的。

陳兮忍了忍罵他的沖動，自己這么認真，偏偏這人還要插諢打科：“我和你說認真的，你與王家主事的熟不熟？”

“現在的主事人，你說王碩？”居子良反問了她一句：“你問這個干什么？”他的目光銳利起來，看的陳兮有些心虛，仿佛他能看透陳兮藏在心底的那點子心思。

“沒什么，就是覺得王小姐很是可愛王夫人也和善，所以對王老爺也有點好奇。”陳兮敷衍了過去，居子良顯然沒被說服，他意味深長地盯著陳兮，片刻才移開眼光，倒也沒有多問。

跟居子良打交道只會讓自己更辛苦。陳兮早就悟到了這個道理，但此刻她也只能站在居子良身邊，等他的小廝把舅舅帶來。

兩人就這樣并肩站著等了一會，“你舅舅來了。”居子良伸出手指指不遠處，果然，徐昌有些狼狽地從遠處走了過來，袍尾粘著泥點斑斑。

“我可以幫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前提是你必須相信我，告訴我事情始末。”居子良見他快走近，用扇面擋著兩人臉，在陳兮耳旁快速說道。

徐昌見兩人形狀親密，加快了步子，朗聲道：“子良。”居子良站直了身子，抱拳行禮道：“徐叔，剛剛到這，還沒來得及和你打招呼。”

徐昌笑著擺了擺手：“兮姐兒，過來。”陳兮乖乖走到許昌身旁。見兩人似乎有話說，居子良倒也知情識趣，退了下去。

居子良一走，徐昌的表情便沉了下來，眉間隱隱帶著憂慮，他將陳兮帶到人少處，才問道：“你怎么又跟居家人扯上關系了？”

陳兮被舅舅這么一責問，心頭本就積攢著擔憂焦慮，一時便有些委屈，她回道：“我讓通寶去找舅舅，他讓我在這等，等了好一會也沒見著人。又遇著了居子良，這才托了他。”

少女的聲音糯糯，許是因為疲憊帶了些鼻音，聽著有些可憐。徐昌緩和了語氣：“前頭出了些事，我忙于處理，也沒見著通寶。等會我讓他給你賠罪。”陳兮自然不是什么負氣的小姑娘，她搖搖頭：“許是他也忙，舅舅，我要跟您說件奇怪的事。”

徐昌聽了陳兮發現的古怪之處，點點頭，倒沒說什么。

他上午和陳兮聊過以后，就去找了鄧家大爺鄧慶林商量，兩人事先不知情，如今即便寄信給王碩，他也未必會說實話。現下唯一的突破口是王夫人和跡星，可王夫人到底是女眷，大部分時間都悶在車里，這商隊一堆漢子，想打探情況也有些力不從心。

“如今，只能讓你家兮姐兒去探聽一番了。”鄧慶林的話猶在耳畔，徐昌第一反應是拒絕。兮姐兒那么小，是他單純的姐姐唯一的女兒，放在手心嬌養大的。如果可以，徐昌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她攪進這場迷局中來。

這件事若只是他們多心那自然最好，可隨著疑點越來越多，徐昌也猶疑了。他有些欲言又止，陳兮看出舅舅的異樣，主動問道：“舅舅，怎么了?”

“兮姐兒，你看看能不能…”徐昌停頓一下，艱難道：“從王夫人或者那個孩子嘴里套出些話來，這樣才方便我們推測到底發生了什么。”

“知道了，舅舅。原本不用舅舅說，我也想等會回去試探一番的。”陳兮爽快答應了，她雖然心中也擔憂自己會不會不夠圓滑，對話中露了端倪，但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另一邊，居子良坐在馬車里，手中玩著他那柄折扇扇骨尾部的瓔珞：“怎么樣了？”

他的小廝合景在一旁低聲道：“小的去查探了一番，商隊并沒有什么大事發生。不過，剛剛徐老爺對商隊的貨車順序換了換。”

“哦？”居子良看他，眸中暗芒一閃：“換的哪家的貨車？”

合景道：“小的打聽了，說是王家的。”“王碩…”居子良收起扇子用扇側敲了敲手背，若有所思：“好像不久前某人還和我打聽王碩來著。”

看來王家出問題了。居子良想道，他抬眼問道：“商隊里可有王家的仆從跟隨？”合景想了想：“似乎是有個管事的和幾個婆子，說是伺候夫人小姐的。可我看婆子們都是身強力壯的粗使婆子，不像夫人小姐身旁伺候。”

這樣嗎…還真是有趣。居子良聽到聲響，用扇子挑起車簾看了看外頭。陳兮已經回來了，她低垂著頭，露出一抹雪白的后頸。

這丫頭，只顧著涂臉，脖子又不涂，居子良忍不住笑了。

合景看著自家公子探頭探腦的樣子，還真有些…賊眉鼠眼，他心里告了聲罪，公子可是江州最玉樹臨風的公子哥，他想什么呢。

“把那個管事給我押過來，我倒要看看，這王家賣的什么藥。”居子良放下車簾，剛剛綻開的笑意淡下去。

合景見公子這個表情，便知道有人要倒霉了，他低頭應是，離開了馬車。

王家管事被合景用刀暗中抵著，半威脅半威逼地押上了居子良的馬車。居子良懶散地半癱在馬車靠墊上，鳳目一掃，帶著無法忽視地威嚴：“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居少爺，你這是什么意思，王家雖然沒有你們家家大業大，卻也不是…”管事臉色鐵青，直挺挺地被按著跪在車里。

居子良這時倒是笑了。他隨手取過放在手邊的一本冊子，抽出一張紙，薄唇微啟：“賈大平，揚州大崗鎮人，家中一妻三子，楊柳巷還養著一個相好。你日子混得不錯啊。”

他看著臉色由青轉白的王家管事賈大平，笑意極冷：“想來，沒少給王家做臟事吧。”

另一輛馬車里。

跡星被王夫人擁在懷里，昏昏沉沉地樣子。王夫人一口一口的喂著她肉粥，看著倒是挺細心溫柔。

陳兮心念一轉，開口道：“王夫人，你們此去揚州，是和王大人會面的吧？”王夫人點點頭：“是啊。”她眼中沒有多少溫柔期許，更多的竟是如釋重負和一絲憂慮。

“跡星，你期待去揚州和爹爹見面嗎？”陳兮低頭對著跡星溫柔問道。跡星聽到人喊她名字，有些迷蒙地抬眼打量陳兮：“爹…爹？”

她晃了晃腦袋，王夫人暗暗掰正她肩膀，便想開口打斷這個話題。

“我爹爹，不在揚州啊…我爹爹在京城！”跡星雙眸晶亮，似乎清醒過來，口齒清晰地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