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的心思很簡單，她生性單純，上次去孟府，孟夫人雖沒有明說看不起陳家，那作派也差不離了。
喬楓的母親是喬楓帶來的，陳家人對喬夫人來參加陳兮的及笄禮這件事心照不宣。那層窗戶紙自然是不能戳破的，喬夫人是作為徐氏的友人來的。
喬夫人來一方面是收了陳家的帖子，另一方面也是來看看陳兮。喬楓在母親面前透了些口風，喬夫人自然是且驚且喜。
驚的是一直浸在男人窩里面沒怎么見過姑娘的兒子竟然突然讓她去見一個小姐，喜的是對方竟是陳夫子的女兒，早聽說是個溫柔嫻雅的姑娘。
拿到邀請帖子的當天，喬夫人一夜沒睡著，輾轉反側，將一向睡得雷打不動的喬老爺都給驚醒了。
兩夫妻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喬老爺對此事也是樂見其成，于是喬夫人便帶著帖子和賀儀樂滋滋地來了。
可眼下這幕，卻讓喬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孟夫人，您這是…”喬夫人對著面前一臉不耐地美婦人，疑惑道。
她一出廁房，便見著那位眾星捧月的狀元的母親，孟家夫人抱胸站在外頭，秀眉高高挑起，冷眼瞧著她。
她本以為孟夫人也是來如廁的，便往旁邊避了避，誰知她這一移腳步，對面的孟夫人也跟著挪了步子，嚴嚴實實地堵在她面前。
“我就挑明說了吧。”孟夫人整整自己身上的蘇綢：“你是來這看陳兮的？”
喬夫人愣了愣，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又聽得對面人道：“我雖不太喜歡她，可有一點很明確，你們家那口小水坑是裝不下她的。”
這沒頭沒尾的一番話讓喬夫人摸不著頭腦，可孟夫人這帶著譏諷的語氣卻也激起了喬夫人的怒氣。
“我不明白夫人在說什么，我只是來觀禮的罷了。”喬夫人忍了忍，回道。
孟夫人冷笑一聲：“不懂便不懂吧。既然你這般說了，便記著你說的話。”
喬夫人被這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弄的滿肚子氣，可真等陳兮出來，看著那張乖巧白皙的小臉帶著溫溫的笑，不知怎地那股子氣就消了一半。
這陳家姑娘看著便是個能干乖巧的，身姿挺拔，目光清明。喬夫人越看越滿意，臉上忍不住漾了笑。
及笄禮畢。
徐氏帶著陳兮過來見客：“兮兒，這是喬夫人。”
陳兮帶著那一貫的笑緩步行來，眼角的余光卻在定在了坐在桌旁冷笑喝茶的孟夫人身上。
孟攸真讓他母親來了。
可是，孟夫人真的會如他們所愿嗎？
“好孩子。”喬夫人忙站起來，握住陳兮的手，朝徐氏笑道：“早就聽說你藏著個德才兼備的閨秀女兒，今日才算見到了。”
孟夫人冷眼看著三人其樂融融，頗不是滋味。一來她向來是被人捧著的，什么時候受這冷落。二來來之前兒子威逼利誘地讓她應下的事，眼下看著竟要黃了。
這可不行，顯然陳家和喬家看對眼了啊。
另一邊。孟攸坐在席上，有些心不在焉。說服孟夫人最有效率的不是求她和她講道理，而是直接說服孟璋讓他去說。
孟攸的目光淡淡掃過正和他人碰杯的喬楓，心中那絲擔憂隱隱加重了。
喬家人也來了…
看來及笄禮后，無論如何陳家是會給陳兮定下親事的了。
在無數次的見禮客套后，陳兮終于在夏荷的掩護下溜出了徐氏和眾夫人的視線。
“太累了。”陳兮躲在灶房里喝了一大口茶水，春棠忙遞上帕子：“小姐辛苦了。”
陳兮從茶碗里頭抬起臉來：“前院可有什么異常？”春棠遲疑道：“倒是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您姑父一直在和周邊客人套近乎，但也沒做什么逾矩的事。”
“行，辛苦你了。”陳兮點點頭，春棠沉默了會，又道：“我剛剛好像看到孟少爺和老爺說了什么，隨后老爺就帶著孟少爺去了書房。”
孟攸？陳兮放下茶碗：“怎么回事？現在還在書房嗎？”
春棠道：“應該還在。”
陽光和暖，“哐當。”陳守仁推開門，臉色沉沉，看不出心中思緒。孟攸隨后低頭行出，玉色錦袍在陽光下顯得愈發耀目。
陳守仁背手走得飛快，眨眼便不見人影。孟攸則在后頭慢慢踱著步子，似乎思慮著什么。
少年低著頭，目光所及之處不過是一塊塊青石板，他思緒萬千，一抹玄色裙擺忽地晃進了他的視線。
“怎么了？”是她的聲音。孟攸抬頭，眼前人正是心上人。
陳兮今日為了及笄禮穿的是玄色禮服，內里是朱紅的里襯，她少穿這般莊重濃烈的顏色，烏發雪肌，眉心一點朱砂，清亮的瞳映出他的身影。
書房，父親，密聊…這一切熟悉的讓陳兮不安，即便孟攸不是薛立，即便如今的陳兮也不是以前那個懦弱，自私的陳兮…她還是會不安，還是會惶恐，怕自己這次又選錯了人…
孟攸似乎看出了什么，他眉目柔下來，伸出他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包住了她緊緊攥著衣袖的手。
陳兮手一抖，她下意識望望周圍，低聲道：“你干什么，這是在我家！”
孟攸笑起來，這笑驅散了他眉角壓著的思慮，顯得整張臉都清正溫柔起來：“你放心。”
放心？放心什么？陳兮的心“砰砰”跳起來，她脫口而出：“你…你跟爹說了什么？”
“自然是提親。”孟攸若有所思道：“最初我想讓母親去商議此事，可后來我想了想，還是直接找家主交流更有效率。”
不論是什么事，都是有權的人說的算。
陳兮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她低頭看看兩人交握的手，所以是因為過了明路了所以懶得掩蓋了？
“我心急了。”孟攸輕輕松開手，背回身后，低聲道：“喬家也來人了。”
陳兮對著他那張莫名帶了委屈的臉，半點氣都生不起來。好啊，科考回來，還學會裝可憐了。
“咳咳，所以我爹回答你了？”陳兮抬袖半掩浮上些薄紅的臉，問道。
孟攸點點頭：“他讓我滾出陳家。”
陳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