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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夕陽一抹紅

——郭味山

我說不準是什么時候認識了我爹,但認識我大伯的時候總有三四歲了。過年時,我們一些晚輩;在年初一的大清早,穿戴整齊干凈之后給大伯拜年,然后是我大伯到我家給我爺爺奶奶拜年,我爹便留下大伯喝酒。

大伯的話極少,爹的話極多,喝著喝著他們就吵起來,吵得激烈時還動手打架。好像都是我爹先動手的時候多,他們剛一交手,哥姐們便拉開,所以,那一次打得也不怎么利害。

歲月在悄悄地流逝,爹與大伯喝酒的時候越來越多,但爭吵打架越來越少。我一天天在長大,爹與大伯一天天在變老。在我心里,不希望他們打架,但也不希望他們不打架。總之,不關我什么事,都是為我爺爺奶奶的事。他們打的時候,我心里往往站在我爹這一。邊,但見大伯老實巴交樣也怪可憐的。

我也不知為什么,我爺爺和我奶奶一直住在我們家,我爺爺一癱十年,也是由我們家精心照料。記得有一年的冬天,我爹見大伯在集市上賣魚,就讓我攙著奶奶到他家去,我不敢不去。我和奶奶進他家時,他們的餐桌上果然有魚。他們見奶奶突然前來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忙讓我們一起吃。奶奶只是生氣,哪里肯吃,扯著我挎著去時那個籃子回來了。這次,我爹最兇,第二大一大早就親自到大伯家請他來我家喝酒。始時,他們只各自低頭喝酒,誰也不開口說話,直到一斤白干喝完之后,我爹罵我大伯是大冤家,有魚自己吃,不管親爹親媽。只見爹越罵越生氣,先是手里的飯碗向大伯砸過去,接著飯桌子被掀翻在地,這次大伯真是吃了虧。

后來,我爺爺死了,我爹出錢葬了。再后來,我奶奶死了,我爹也出錢葬了。從此,爹與大伯之間的戰爭停止了。

我爹已是很老很老,我大伯更老更老。

那是大伯去世的兩年前爹去世的三年前,我回家探親,帶去許多食物和營養品,有魚有肉有雞還有水果。晚飯我媽做了魚,做時爹囑咐媽要多些。魚一做好,爹便急火火地掀開鍋蓋盛了一大碗,在那個盛魚的碗上又扣了一個碗,端著匆匆走了,一會功夫就端著個空碗回來了。爹高興得像個孩子,向我們說著他哥如何吃得香。我說怎么不多送些鮮的去,爹說他腿行動不便自己不能做,年輕人正忙地里的活計也顧不了這么多。我大媽活著的時候,我大伯很受氣,家里的事他說了也不算。我大媽早逝,我大伯晚年又很清苦,孤單單的讓人心疼。晚年時的大伯,常常到我爹家訴說不幸,我爹心疼他便留他住下,好吃好喝侍候著好言好語安慰著。其實我爹只小大伯兩三歲,自己也一身是病,卻能孝敬兄長如父母。

我爹病倒了,患的癌癥。在我爹住院手術的時候,大伯已近于癱瘓。他知道我爹手術,急得老命都不要了,從家里爬出來到二里地以外的親戚家尋找從部隊回來探親的大兒子,命他前去護理,其實我的堂弟早已守在醫院里。我沒有親眼看見大伯在鄉間的古道上爬行,但我能想象得出,一個白發蒼蒼的殘體老人,滾爬在冰冷的黑土地時那副壯觀又凄慘的景象,那份虔誠那份舍命相救的手足情。

我爹大難不死,我大伯先走了。大伯咽氣時,天就像漏了似的連日潑著傾盆大雨,我爹傷心得痛不欲生,終日老淚縱橫。但他卻驚人的堅強,以超人的毅力指揮了大伯的喪事。一年之后,我爹也走了。

古道依舊,故人已去。當我坐著車子再一次飛馳在鄉間土路時,竟又是黃昏時刻,西邊的天一片燦爛輝煌。這時我爹就走進了西天那片燦爛,我大伯就爬進了西天的輝煌,這兩位滄桑老人的晚情,在那黃昏中重重地涂下了一抹夕陽紅。

請您牽著我的手,走過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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