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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嗨,有你的信

亦舟

剛進大學時,一位老鄉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教訓我:“大一信多,幸福;大二信多,累贅;大三大四信多,痛苦。”站在大三的門檻里,回頭想想那位老鄉的名言,只能出具這樣的一份夠不上司法鑒定級別的參考意見:第一句話,實在;第二句話,違心;第三句話,至少是“部分失實”,以自己親身之體驗,想來還不至于冤屈了這位“家鄉老鄉”。

根據“大一信多=幸福”的公式,大一于我而言其實只是一個渴盼幸福的階段。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不管怎么說,人心都有戀故思家這份兒功能,更何況初次遠離家門。理想與現實的落差也好、奮斗與結果的懸殊也好,甚至雞毛蒜皮,什碎零物,都會使初來乍到的我,生出許多寂寞孤獨的枝條。

和舍友談,可能適得其反。你悶,我煩。你想回家,我更想爸媽,半斤八兩,彼此彼此。三言兩語觸到那根雨做的云的心弦,惹得兩顆碩珠滑落,便有無數的你追我趕,一發不可收拾了。解鈴還需系鈴人。現實而又可行的辦法,就是讀信。信,像黎明和太陽一樣,是日日盼的。

朋友的來信居多。無論早中晚,也無論教室、宿舍、食堂或球場,都可能有可愛的小燕子從綠色的小屋翩然飛到你的手掌。這時候是耐不住的,簡直比投籃得分還刻不容緩。喜悅會像氣球一樣從心底飄飄上浮,直至充盈你的雙眼,顫動你的雙手。飯桌上,字句跟著米飯一起下肚。課堂上,沒信的時候是個好學生,有信的時候,形勢就變了,眼睛比耳朵好使,老教授的慢條斯理頓然可憎,心兒轉跟著信兒一起悠悠幽幽……

革命導師教導我們說: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我沒有理由忘記那些過去,那些一起走過的歲月。于是,當一扇門打開,不能重來的昔日便像那位琵琶女,在門里遮遮掩掩,羞羞答答。那味道,是苦苦的甜。友人的信兒就是這回憶之門的鎖匙,它會撩撥得那些塵封的歲月和往事重新鮮活起來,如同懷舊的黑白影片,在腦海里光影流轉,纖塵飛揚。思緒便隨著那些曾經的深深淺淺的腳印,從腦殼無主地蔓延開去……

朋友來信,還向你訴苦,那些你想向他訴的苦。這一來,你會覺得要么心有靈犀,要么事本如此,二者定居其一。如此,針氈是不用再坐了。字里行間不是悲悲切切,而是那種讓你心安而且振奮的東西。

家書之與眾不同,或許因為它來得稀少,或許只因為它是家書。特別是去年底父親去世后,母親遠離紙筆多年,家書難續,對我來說,母親偶爾請人代筆的家書又豈是萬金可以換得了的。手里捧著它,心也激動,但激蕩不起來。喜悅由上往下,悠悠而墜,如同一片枯黃的樹葉依附于根須,一直沉到心靈的深處。這個時候,是不急著撕開封口的。直到手上的事情全完了,才一頭鉆進床簾,獨窩在床角,靜靜地讀,細細地品。

不管信里寫的是什么。我都讀得出那份凝重。春耕的種子下田了,家里又收到了外出打工的弟弟的一封平安信……

豐收的消息,讓人欣喜。但粒粒糧食、顆顆汗珠,想到年近花甲的老母親佝僂著身子在泥土里扒來扒去,又止不住地辛酸。信里不寫“一切都好,勿念”還好,一旦看到,鼻子就發酸。前兩天,來了封信,是三叔代筆的,說母親一切尚好,只是父親剛去,偌大的屋子只剩下她伶仃的一個人,有些空得慌,晚上總睡不穩。便讓族上的一個侄兒給她做伴……至此,我涕淚橫流。當夜我好像趕回到了家中,母親正蹣跚著獨自去喂豬,屋里的電視寂寞地作著無觀眾的大聲說笑……夢醒之后,淚濕枕巾……

大一的時候,宿舍里的兄弟都有個習慣:來了信,向舍友夸耀,得意洋洋溢于言表;沒有信,失意與嫉妒半真半假地寫在臉上。每逢周六周日,便各自從抽屜里把信兒小心取出,如捧家珍般數了又數,宣布一個數字參加評比。高興之至,從中揀出得意的,分于大家。雖然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個慣例就悄悄地消失了,但我敢肯定,信仍然是每個學子最深的珍藏。只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已由原來喧嘩歡鬧的小溪而沉潛為一條水流洶涌的地下河罷了。這是必然。

在這樣陽光燦爛的春日下午,獨坐在西窗下整理信件,漫不經心地讀著其中的一些片段,每一個毛孔都不自禁地張開,懶洋洋地發出滿足的嘆息。

寫到這里,我想該有信兒飛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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