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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紅圈會

“哦,瓦倫夫人,我感覺不到有何特殊的緣由讓你如此傷神;我那么珍惜時間,怎能有空管你這件事呢?真的還有另外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歇洛克·福爾摩斯如此說道,然后背過身去看他那本特別大的剪貼簿。所有近期的資料都被他剪貼在里邊,而且編了索引。

但是,房東太太是一個非常固執的女人,女性所有絕妙的本事她都具有。她不作絲毫的退步。

“去年的時候,您幫我的一位房客做過一件事情,”她說,“也就是那個名叫費戴爾·霍布斯的先生。”

“哦,沒錯,沒錯——那是一件一點也不復雜的事情。”

“但是他總是沒完沒了地講,說您一定可以幫忙,福爾摩斯先生,聽說你無論多么紛繁復雜的事情都可以辦得清清楚楚。所以,每當我有想不通、弄不明白的事情時,他的話就在我的耳邊回蕩。我相信,只要你答應,你就一定能做好的。”

只要聽到別人奉承的話,福爾摩斯就非常高興,什么事都會迎刃而解,而且只要對他有足夠的誠意,他絕對會全力以赴地去申張正義。在這兩個條件的誘惑下,他輕輕地嘆息一下,就答應了房東太太。而且將手中的膠水刷子放下,拉過凳子坐下來。

“好啦,好啦,瓦倫夫人,你就把具體情況給我們講講吧。我想抽支煙,你沒意見吧?非常感謝,華生——火柴!你的房客一直未出過屋子,你就因為總見不到他而煩惱,對吧?可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上帝會帶給你好運的,瓦倫太太,假如我是你的房客,你同樣會接著幾個禮拜都見不到我的人影。”

“那沒什么奇怪,福爾摩斯先生,但是這次的情況有些特殊,讓我感到恐怖,福爾摩斯先生,我甚至晚上都無法入眠。除了他從一清早到三更半夜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外,再也見不到別的——我真的忍受不住。我的丈夫與我一樣也是非常害怕,但是,他常常不在家,在外邊工作,可是我呢,就天天在家里呆著。他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呢?他到底在做何事呢?將那個小女孩除外,房子里就只有我和他。我都快瘋了。”

福爾摩斯微微向前伸了一下身子,在房東太太的肩膀上,他用他又細又長的手拍了拍。在別人需要的時候,他勸慰的力量如同催眠術一樣,瓦倫太太就是如此,她充滿懼怕的目光消失了,害怕的神情也沒有了,一切都回到了常態。她坐在福爾摩斯指給她的那只凳子上邊。

“假如我處理這件事情,我一定要調查清楚每一個細節部分,”他說,“慢慢來,你好好地想一想。關鍵的東西或許就是那些最不起眼的細節,你曾說過,這個神秘的人來到這里已是十天之前的事,一來就將房租費和伙食費付給你兩個禮拜?”

“他詢問我應付多少錢。我告訴他,一個禮拜五鎊。有一個不大的客廳和一個臥室,什么東西都不缺,在這座樓的最上邊一層。”

“另外的呢?”

“他說:‘我一個禮拜給你五鎊,但是我必須照我的規矩辦事。’我是一個沒有錢的女人,福爾摩斯先生,我丈夫掙的錢也不多,所以我把錢看得非常重。他當時就抽出了一張十鎊的鈔票,遞給我。‘假如你可以不違背我的規矩,我能在以后相當長的日子中每兩個禮拜給你這么多錢。’他說,‘反之,我則不可以將就你。’”

“有何規矩?”

“哦,福爾摩斯先生,他的規矩是要我把房子的鑰匙交給他。不過這并不奇怪,其他的房客們經常是如此。另外的一個規矩是,必須給他絕對的空間,任何人都不可以用任何理由去煩他。”

“這當中不會有什么隱密吧?”

“按道理講,應該不會有。但是這一切卻不存在任何道理。他在我家呆了十來天,我和我的丈夫以及那個小女孩都未見到他一次。夜間、清晨、中午,只聽見他匆匆忙忙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就是第一天晚上例外,以后就再也沒出過門半步。”

“噢,他在第一天的晚上到外邊去過?”

“沒錯,福爾摩斯先生,而且回來的時候非常晚——我們全睡得沉沉的。他剛搬過來的時候,就對我講過,讓我晚上不要把大門閂上,因為他會回來得非常晚。我聽到他回來的時候,已是零點之后。”

“他吃飯有何特殊嗎?”

“他特別提醒過,只有他按鈴之后,我們才可以給他送飯過去,而且只能把飯擱在門外邊的一把小凳子上邊。當他吃完之后,再次按鈴,我們才可以從那張凳子上把碗之類的東西拿走。假如他需要其他的什么東西,他就會留一張紙條,而且是用鉛字體寫的。”

“留言用鉛字體書寫?”

“沒錯,福爾摩斯先生,絕對是鉛字體,而且是用鉛筆寫的,并且只留一個詞語,不會有其他什么。我拿來了一張,你瞧——香皂。這是另一張——火柴。他第一天早晨寫的就是這個——《每日新聞》。每天早晨給他送早飯時我都會帶去一張報紙。”

“我的天啊,華生,”福爾摩斯說道,非常吃驚地注視著那幾張房東太太給他的大紙片,“這確實有些奇怪。總呆在屋子里不出去,我不覺得有什么,可是為何要用鉛字體書寫呢?最笨、最慢的方法就是寫鉛字體。為何不按正常的書寫方法?這可以看出什么問題,華生?”

“很明顯,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筆跡。”

“什么原因呢?他的字讓房東太太看了,對他有何不利嗎?也許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可是,另外,留言為何這般的簡潔?”

“我也不知道。”

“由此可見這真不可思議。書寫的筆也非常特殊,紫顏色,筆頭非常粗,你瞧,紙條是寫完后撕下的,因此‘香皂’這個詞中間的‘S’撕掉了一些。這能說明一些什么,華生?”

“說明他非常小心謹慎,對吧?”

“非常正確。當然還可以找到其他的印痕,比如說指紋或其他的什么所表現出的痕跡,由此可以調查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瓦倫太太,你曾說這個人身體不高不矮,皮膚黝黑,留著胡子,年齡大約有多少?”

“年齡不是很大,福爾摩斯先生,三十歲以內。”

“嗯,你還能談些其他的事情嗎?”

“從他的口音,我覺得他不是本國人,但是他的英語講得非常棒。”

“他平時都穿些什么樣的衣服?”

“非常講究,福爾摩斯先生,是一種紳士形象。我感覺不到有何特殊——總是一身黑色的衣服。”

“他告訴過你他的名字嗎?”

“從未提過,福爾摩斯先生。”

“他收到過信件或與其他的人有來往嗎?”

“從未有過。”

“你和那個小女孩,難道沒去過他的屋子?”

“從來沒進去過,偵探先生,一切都是他親自打理的。”

“嗬?太奇怪了。他有什么東西嗎?”

“他有一只棕色的非常大的手提包,此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哦,由此可見,對我們有利的資料并不多。你是說他從他居住的屋子里從未拿出任何東西——什么也沒有嗎?”

房東太太將一個信封從她的錢包中取出來,又將兩根燃燒過的火柴和一個煙頭從信封中取出來,擱在桌子上邊。

“今天早晨我收拾東西時,看見他盤中放著這些東西,就想到你曾說過的話——關鍵的問題都可以從細小的東西中看出來,于是就拿到這里,想讓你瞧瞧。”

福爾摩斯將肩聳了聳。

“這中間看不出什么,”他說,“火柴顯然是點香煙用的,因為這火柴棒都快燃盡,是在點煙斗或者是雪茄時燃去的。但是,嗯,這個煙頭確實挺奇怪。我記得你說過,那個房客臉上全都是胡子?”

“沒錯,偵探先生。”

“對于此我便不太明白。我想,臉上滿是胡子的人是不可能把煙吸成這個樣子的。哈哈,華生,你嘴上那樣少的胡子也可能被燒掉。”

“難道是用的煙嘴兒?”我說出我的見解。

“不可能。煙頭早就被嘴銜破了。瓦倫太太,我想屋子里不可能還有另外一個人吧?”

“絕對沒有,福爾摩斯先生。他吃的飯少得可憐,我常常擔憂他吃那么少,怎么可以維持他的生命。”

“哦,我覺得我們的資料太少,不過,你也沒必要擔心什么,你得到了他的房錢,即使他有些古怪,但也是一個挺安靜的房客。他給你的租錢也不少,就算他對你隱藏了什么,與你又有什么直接的牽連呢?我們任何人都沒有權力去管別人的隱私,除非我們有證據確定他有犯罪的可疑性。不過此事我既然接手,我也不可能擱著不管,發現新的線索,請馬上通知我;假如需要幫助,我一定盡力而為。”

“這中間有些地方真的特別有意思,華生,”房東太太走了之后,福爾摩斯說,“不過,或許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過是個人的嗜好,不過也許事情的內幕還更奇特。我有一種感覺,而且非常明顯,住在房東太太家的或許是兩個人。”

“你為何有這樣的想法?”

“嗯,我們見到的只有那個煙頭,但是這個房客租下房子以后立刻到外邊去了一次,并且僅僅一次而已,難道不可以從這之中發現一些什么嗎?他返回時——也許可以說,那個人返回時——沒有任何人見過他。那個返回的人是不是租房的那個人,誰也無法證明。此外,房客的英語講得特棒,可是有人卻用‘match’代替了‘matches’。我能夠想到,這個字是照著字典寫下來的。因為字典中沒有復數,只有名詞。肯定是他不會英語,所以才用這種簡潔且笨的方法。沒錯,華生,我們的房客絕對改變了,這有充足的證據。”

“但是到底是何目的呢?”

“哦!關鍵就在此處。有一種非常簡潔明了的探索方法。”他拿過一本特別大的書,書中全是倫敦各家報紙的尋人廣告欄,是他每次看報的時候收集起來的。“天啦!”他邊看著書中的內容邊說道,“真是一個無病呻吟、亂叫和白話的大薈萃!真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大聚合!可是這一定給那些特殊的學者們創造了最可貴的獵場!這個人總是獨來獨往,他如果與別人書信來往,就會暴露他自己的秘密。但是他又是如何知道外邊情況的呢?很明顯是從報上的廣告知道的。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途徑。慶幸的是我僅調查一份報紙就行了。近期兩個禮拜《每日新聞》上的摘錄都在這里:‘王子溜冰娛樂城圍黑色羽毛絲巾的小姐’——這沒必要關心。‘吉米絕對不可能讓他媽媽悲痛的’——這對我們沒用。‘假如在布里克斯頓的公共汽車上昏倒的那位小姐’——這對我們也沒用。‘假如這顆破碎的心天天都在祈求——’胡扯,華生——都是胡扯!哦,這一條有些可疑。你瞧:‘還忍耐一段日子吧,會找到一種好的聯系方式的。現在,還是利用這個專欄。G·’這則消息的刊登時間是瓦倫太太的房客搬進的兩天之后。

“終于找到一點線索!這個奇怪的房客也許會英語,雖然他不能寫英語。仔細瞧瞧,我們還可不可以發現其他的情況。看見了,在這里——三天以后的。‘正做有鏟。忍耐小心。烏云就快散去。G·’這之后的一個禮拜沒有任何東西。這兒就講得非常明白:‘一切已暢通無阻。抓住機會,發出信號,別忘了說好的信號。G·’這是昨日的報紙上刊登的。今日的報紙上沒有任何東西。這所有的與瓦倫太太那位房客的情況完全吻合。華生,只要我們還等一段時間,我想一切情況都會越來越清楚的。”

他說得非常正確。早晨,我看見我的伙伴背對著火爐站在火爐附近的地毯上,臉上呈現出得意的笑容。

“你瞧這個,華生,”他說道,將報紙從桌子上拿起。“‘紅色高樓,白色石門。三層。左邊第二個窗戶。日落以后。G·’這太明白了。我覺得吃完早飯之后,我們必須去拜訪一下瓦倫太太的那位鄰居。哦!瓦倫太太!這么早就來了,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訴我們嗎?”

瓦倫太太忽然怒氣沖沖地闖進來,這說明,事情有了新的進展。

“我看此事需報告警察局,福爾摩斯先生!”她大聲喊著,“我真的忍無可忍!讓他從我家搬出去吧。我原打算跟他直說的,直接讓他搬走,但是我覺得還是先與你們商量商量為妙。但是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我的丈夫被人揍了一頓,現在正——”

“瓦倫先生被人揍了?”

“總之對他可殘忍啦。”

“什么人對他殘忍?”

“唉!我正準備弄明白呢!就在今天清晨,先生。我丈夫是托特納姆宮廷路莫頓——威以司的計時員。他必須在七點鐘之前到工作點去。天啦,今天清晨,他剛到門外,向前走了幾步,兩個人從他身后竄出來,把他的頭用一件衣服包了起來,就拖到路邊的一輛馬車之中。他被困在馬車上一個小時之后,車門終于開了,他又被他們拉到車外。他被扔在馬路上,差點嚇得沒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清楚。當他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之后,才發現自己在漢普斯特德的一塊空地上。他乘馬車一回家就睡著了,現在還在沙發上睡著。”

“太有趣了。”福爾摩斯說,“他看清那兩個人的面孔或是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了嗎?”

“都沒有,他被嚇得頭腦不清。他只感覺到有人將他抱到車上,然后,又把他摔到地上,一切像做游戲一般。最少有兩個人,或許是三個人。”

“你覺得這次事件與你的房客有關系嗎?”

“唉,我們在這里都生活了整整十五年,像這樣的事情從未發生過。請他走吧。再多的錢又有什么用呢?日落之前,讓他們都搬走。”

“等一下,瓦倫太太,不要太沖動。我現在覺得這件事或許要比當初我想象的情況復雜多了。非常明了,你的房客遇到了非常危險的事情。同時也可以知道,他的仇人注視他的地方,就在你家屋子的周圍。他們在朦朧的清晨把你的丈夫誤認為是你的房客,后來看見不是,又把你丈夫放了,如果他們抓的人是對的,那么他們到底又想做什么呢?我們僅能猜想而已。”

“我應該如何行事,福爾摩斯先生?”

“我非常想去拜訪一下你的那位神秘房客,瓦倫太太。”

“我不知該如何安排,或許只能你去硬闖。每次我給他送去東西,下樓去的時候,他開門的聲音就會傳到我的耳朵里。”

“他必須把東西拿到房間中去。我們絕對能藏在某個地方偷偷地看他拿東西。”

房東太太思考了片刻。

“好吧,福爾摩斯先生,那邊有個小房間,是放箱子用的。我去找一面鏡子來,假如你們藏在門后邊或許能——”

“太好啦!”福爾摩斯說,“他吃午飯在什么時候?”

“一點鐘左右,偵探先生。”

“我與華生會及時到達的,至于此時嘛,瓦倫太太,再會吧。”

離一點還有半個鐘頭的時候,我們到達了瓦倫太太房屋的臺階上。她家的房屋在大英博物館東北面的一條名叫奧梅的大街上,房子非常高大,但比較單薄,是用黃顏色的磚頭做成的。盡管它接近大街的角落處,但從它那兒向前看去,能瞧見前邊更加漂亮的房屋,那是霍伊大街上的。福爾摩斯得意地笑著,并指著那排公寓住宅中的一幢房子,他對房子的設計式樣最熟悉不過了。

“看,華生!”他說道,“‘紅色高樓,白色石門。’信號位置沒錯。我們找到了地方,也清楚信號,因此我們要做的事就方便多了。那些人出入的地點。哦,瓦倫太太,準備好了嗎?”

“我為你們做好了一切。如果你們二人都去,就把鞋子擱在樓下的臺階上。現在,我便帶你們去。”

她為我們選擇的隱蔽位置非常好。放鏡子的位置也非常合適,我們呆在暗處能將對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我們還未整理好的時候,對面那位神秘的房客的鈴聲就傳到了我們的耳中,這時瓦倫太太剛離去不久。沒過多久,房東太太也端著盤子過來了。她將盤子擱在緊閉著的門外邊的一個凳子上邊,然后將腳踏得非常響地下樓去了。我們都扒在門角旁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面鏡子。當房東太太的腳步聲沒有了之后,忽然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了,門開了一條縫,從里邊快速地伸出一雙纖細的手,拿走了凳子上放著的盤子。沒過多久,盤子又放了回來。我發現一副憂郁、漂亮、恐慌的臉,她掃了一眼我們所在的這間屋子。然后,快速地關上門并緊緊地鎖上,又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福爾摩斯將我的袖子拉了一下,我們兩個便悄悄地下樓去了。

“晚上我還會來的,”福爾摩斯對房東太太說,“華生,我認為,我們必須回去好好分析一下這件事情。”

“你知道了吧,我的推斷都沒錯,”他躺在安樂椅中說著。“房客換了人。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們看見的竟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女人,華生。”

“我們被她發現了。”

“噢,她看見了讓她害怕的情形,這是絕對的。事情的線索已經非常明了,是不是?夫妻倆在倫敦逃難,想逃避十分恐怖和緊急的危險。他們躲得越緊,就表明危險越大。男的有非常重要的事。他在處理重要的事時,想讓女的沒有一點點危險。問題非常復雜,但是他采用解決問題的方式非常獨特,成效非常好,甚至給她送飯的房東太太也不知道這中間的秘密。現在知道了,也非常清楚,她是為了隱瞞她是個女人,才用鉛體字留言。男的不可以靠近女的,是因為那樣會讓敵人發現。他只能間接和她聯系,所以就利用了尋人廣告欄。”

“但是,什么是事件的根源呢?”

“哦,對啦,華生——這同樣是重要且現實的問題!什么是根源?瓦倫太太日夜想著的問題將事情擴散開了,而且在我們調查的過程中,出現了更為陰險的事情。我們絕對能這樣講:這不可能是簡單的情感問題。那個女人發現危險情況時的表情你都看見了。房東先生被別人綁架的事我們也知道,不用說他們的綁架對象是那位房客。恐慌和竭盡全力不讓機密外泄都足以說明這是一件有關生死存亡的大事。綁架瓦倫先生再次說明,包括敵人自己,無論他們是什么人,也同樣不知那位男房客變為了女房客,這是一件特別奇怪繁雜的事情,華生。”

“你為何要繼續干下去?難道你想從中獲得什么嗎?”

“當然啦,為何不這樣呢?就當是為偵探而偵探吧,華生。當你治病的時候,你絕對不會想著醫藥費的事情,而是想著病人的病情是嗎!”

“是的。”

“這就是了,華生。這是一樁非常有啟發性的案子。雖然它里邊沒有現錢也沒有存款,可是我們仍要把它調查個水落石出。到太陽下山時,我們會發現我們又有新的進展的。”

我們又到了瓦倫太太家,這個時候,正是黃昏,倫敦的冬天越發朦朧,像一片灰色的大屏障,僅有窗子上透亮的黃色方玻璃和昏黃的燈光才調和了一下沒有一點生氣的單調顏色。我們在寓所一間沒有光亮的房間中,注視著外邊的一切。一束暗淡的燈光又在昏暗之中高高地燃起。

“那間屋子中有走動的身影,”福爾摩斯小聲說道,他那期盼且削瘦的臉伸向窗前。“沒錯,我能看見他的身影。他又來了!手中握著一只蠟燭。他在窺視周圍,肯定是在防備。此時,他準備用晃動的燈光來發信號。一下,這一定是A。華生,你也記著,待會我們倆核對。你記的是多少下?二十。我記的也是二十。二十就是T了。AT——這也太明了了!又是一個T。這絕對是第二個字的開始。目前是——TENTA。沒晃了。該不會是完了吧,華生?ATTENTA沒有任何意思呀。或者是兩個字——ATTEN,TA,這同樣沒有任何意思呀。或許T、A分別是某個人名字的簡寫。又晃起來了!是什么?ATTE,哦,與剛才一樣的。奇怪,華生,太奇怪啦!他又沒晃了!AT,噢,重復了三次,而且都是ATTENTA!他到底要重復多少次?晃完了。他已不在窗口。華生,你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嗎?”

“是聯絡用的密碼,福爾摩斯先生。”

我的朋友忽然有所領悟地笑了。“并非是什么深奧的密碼,華生,”他說道。“沒錯,是意大利文!A的意思就是說這是發給一個女人的信號。‘小心!小心!小心!’有何看法,華生?”

“我覺得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不用說。這是一個非常急的信號。連續發了三次,就更加的急。小心什么呢?等一下,他又回到窗子旁邊來了。”

我們又發現一個蹲著的人不清晰的側影。當信號再次發出的時候,窗口又來回晃動著那點小火苗。而且比前幾次晃得更快,快得差不多無法記下。

“帕里科洛——Periclol——哦!這是什么意思,華生?是‘危險’的意思對嗎?非常正確,確實是一個危險信號。他又出現了!Peri……啊,這究竟是——”

燈光一下子熄滅,放光的窗子也沒有,這幢大廈的第四層樓變成了一條黑帶子,但其他的各層樓則是燈火通明。最后的危險信號一下子消失。這是什么原因?是什么人干的?此時,這種想法一下子在我們的頭腦中閃現。福爾摩斯突然從窗戶附近的地方跳了起來。

“情況非常嚴重,華生,”他說道,“有事發生!為何信號一下消失了呢?我看此事我必須與警察局合作——但是,時間不夠,我們不能走開。”

“我可以去嗎?”

“我們一定要把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才行。它或許可以提供什么更好的線索。走,華生,我們親自跑一趟,看看有什么辦法沒有。”

當我們快到達霍伊大街時,我回過頭看了看我們剛才所在的那幢房子。在樓頂的一個窗口,模糊可見有一個頭影,一個女人的頭影。害怕且木然地看著遠處的黑夜,正在急切地期盼著忽然消失的信號再次開始。在霍伊大街公寓的門道上,欄桿旁也靠著一個圍著圍巾,穿著大衣的人。當客廳中的燈光照到我們的時候,那個人顯得非常驚恐。

“福爾摩斯!”他詫異喊著。

“嗬,葛萊森!”我的朋友說道,并和這位倫敦警察廳的偵探握了一下手。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你被什么風吹到這兒來的呀?”

“我覺得,與你一樣,”葛萊森說。“我確實無法想象你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線有許多條,頭只有唯一的一個。我正在記錄信號。”

“信號?”

“對呀,從那扇窗子發出的。但信號只發了一半就中斷了。我們是來看一下到底是何緣故。不過你正在調查此案,應該早就策劃好啦,我想我們在這也是多余的。”

“慢著!慢著!”葛萊森急切地說道,“我想對你說句真心話,福爾摩斯先生,只有你與我一起辦理案子,我心中才有踏實感,而且每次都如此,這幢屋子只有一處出口,所以他插翅也難飛。”

“誰?”

“哦,福爾摩斯先生,這次我們可要領先一步。這一回,你必須讓我們領先。”他將他的手杖在地上沉沉地敲了一下,這時,從街那邊的一輛四輪馬車附近走過來一個手握馬鞭的車夫。“我可以把你和福爾摩斯先生介紹一下嗎?”他對車夫說道。“這位是萊弗頓先生,平克頓美國偵緝處的。”

“哦,我知道,就是那位偵破長島山洞奇案的大英雄吧!”福爾摩斯說道,“久聞大名,久聞大名,萊弗頓先生。”

這是一個冷靜、能干的年輕美國人,臉是尖尖的,胡子刮得非常干凈,福爾摩斯對他的一番稱贊,使他臉上出現了羞澀的紅色。“我是被生活的逼迫才不得不這樣的,福爾摩斯先生,”他說,“假如你可以捕獲喬吉阿諾——”

“你說什么?喬吉阿諾?紅圈會的那位嗎?”

“嗬,他在歐洲夠有知名度的吧?我們在美國都聽說了他的情況。他是五十件慘案的主要兇手,我們早就知道,但是我們找不到捕獲他的方法。我從紐約一直追蹤著他。在倫敦時,一整個禮拜我都跟在他附近,就是等捕獲他的好機會。

“我與葛萊森先生一直跟到了空上大公寓,這兒僅有一個出口,他插翅也難飛。他進去以后,從里邊走出的只有三個人,不過我可以保證,他絕對不在那三個人中間。”

“福爾摩斯先生說到信號,”葛萊森說,“我想,與以前一樣,他知道了我們所不清楚的許多情況。”

福爾摩斯將我們碰到的事情,只是非常簡潔地說了一下。這個美國人擊了一下手掌,有些生氣。

“可能是我們被他發現了!”他說道。

“你為何有這種想法呢?”

“唉,事情本來就是如此!他的同謀在倫敦——他在給他的同謀發信號。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他忽然間通知他們有險情,但后來又中止了信號。他在窗口要么偶爾發現了在街道上的我們,要么就是感覺到有事要發生,假如他想逃過危險,就必須馬上采取行動。除此之外,還可能有其他什么意思嗎?你認為呢,福爾摩斯先生?”

“因此我們必須馬上到樓上去,親眼看個究竟。”

“可是我們沒有逮捕證。”

“他是在起了疑心的情形之下,藏到沒有人住的房間中,”葛萊森說,“現在,這已經夠了,當我們仍在守著他時,我們能和紐約警方商量商量,看能否協助我們拘留他。但是目前,我能負責捕獲他。”

我們警方偵探在智力上也許有些缺陷,可是在勇氣方面絕對不是那樣的。葛萊森已經到樓上去捕獲那個罪魁禍手去了。他那一幅永遠沉著且精明的面孔依然如故。也就是這樣的一幅面孔,他在倫敦警察廳的官場上一步一步地上升著。那個從平克頓來的人曾想超過他,但是葛萊森早就下定決心絕不落后,倫敦的險情倫敦警察有優先權。

四樓左邊屋子的門半掩著。葛萊森將門推開了一些。里邊漆黑一片。我將一根火柴劃燃,幫這位偵探把手提燈點亮。就在此時,在燈光燃亮之后,我們全驚訝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地板上并沒有鋪地毯,但有一條鮮紅的血印。紅色的腳印一直通向里邊的一間屋子。那間屋子的門是緊閉著的。葛萊森用力將門推開,把手提燈舉得高高的,照著里邊,我們都從他肩頭伸長了脖子急迫地朝里邊瞧。

一個身體強壯高大的人躺在這所房間的地板中央,他黝黑的面孔修整得非常干凈,躺著的那個樣子,非常恐怖;有一圈鮮紅的血跡在他的頭上。尸體躺在一塊白色木板的一個特別大的環形物上,并且上邊濕漉漉的。他的兩條膝蓋是彎著的,雙手攤開,顯得非常痛苦。他又粗又黑的喉嚨上插著一把白柄的刀子。此人身體非常強壯,在他臨近死亡的時候,他絕對如一頭被殺的牛一般栽倒在地。他右手附近的地板上邊,有一把恐怖的兩邊開刃的牛角柄匕首,一只黑色的羊皮手套在匕首附近。“哎呀!這就是喬吉阿諾!”美國偵探說道,“這一次,我們走在別人后邊了。”

“蠟燭擱在窗臺上的,福爾摩斯先生,”葛萊森說,“喂,你在做什么?”

福爾摩斯早就到那邊去了,燃起蠟燭,而且在窗口來回晃動著。然后他向黑夜中看了看,熄滅蠟燭,將它甩在地板上。

“我想這樣做的確對我們有利,”他說。他離開了窗子,呆在那兒凝思。這個時候,兩個當職人員正在檢驗尸體,“你說,剛才你們在樓下守候的時候,從屋子里邊出去了三個人,”最后他又說道,“你看清楚了嗎?”

“全看清楚了。”

“他們中間有一個黑胡子,黑皮膚,中等身材,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嗎?”

“有。最后一個從我身邊走過的就是此人。”

“我想,你要找的人就是他。我能給你說出他的模樣,他的一個非常清晰的腳印也被我們發現了,這些對你而言已經足夠。”

“不是非常足夠,福爾摩斯先生,倫敦有幾百萬人呢。”

“或許不是非常足夠。所以,我認為還是讓那位太太來幫助你們比較好。”

話音剛落,我們都扭過身去。看見一個非常漂亮的高挑女人站在門道上——布盧姆斯伯利的神秘房客。她緩緩地走過來,面孔白得像一張紙一樣。表情特別的傷感,雙眼睜得大大的,驚恐的眸子直盯著地板上那個巨大的黑色尸首。

“他被你們殺死啦!”她囈語般地說道,“啊,我的天啦,他被你們殺死啦!”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她忽然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氣,興奮地又蹦又跳,并快樂地呼喊著。她得意忘形地在屋子里邊跳著舞,并拍著手,黑色的眸子中呈現出既吃驚又快樂的目光,嘴中不斷地叨嘮著意大利語中優美的感嘆詞句。如此一個女人看到這樣一種場面以后,竟然這樣瘋狂的高興著,這是多么恐怖且讓人吃驚的事呀。忽然,她安靜下來,兩眼盯著我們,里邊呈現出詢問的神情。

“你們!你們都是警察吧?奎塞佩·喬吉阿諾是你們殺死的,對嗎?”

“沒錯,我們都是警察,太太。”

她朝屋子里周圍的黑暗處掃視了一圈。

“可是,根納羅在哪兒呢?”她問道。“根納羅·盧卡是我的丈夫。我叫伊米麗嚴·盧卡。我和他都是從紐約來的。根納羅在什么地方?他剛剛在這個窗戶旁邊叫我過來,我馬上就來了。”

“是我通知你來的,”福爾摩斯說。

“是你?!真的嗎?”

“太太,你的密碼并非很難。歡迎你的到來。我早清楚,只要發出‘Vieni’的信號,你絕對會來的。”

這位美麗的意大利太太驚恐地盯著我的朋友。

“我不懂,你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她說,“奎塞佩·喬吉阿諾——他是如何——”她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后臉上一下子呈現出驕傲和興奮的神情。“我現在知道了!我親愛的根納羅啊!我偉大的,美麗的根納羅,是他在暗中保護著我,使我一直處在安全之中,是他!他用他強壯的雙手將這個可惡的惡魔殺死了!噢,根納羅,我太幸運了!能嫁給你這樣的男人,真是我的幸福。”

“喂,盧卡夫人,”覺得無聊的葛萊森說道,伸出一只手將這個女人的衣袖拉著,沒有一點點感情,好像他抓著的就是諾丁希爾的女流氓一樣,“你是什么人,你是做什么的,我全不十分明白;但是據你所說,事情已經非常明白,我們要帶你去警察局一趟。”

“等等,等等,葛萊森,”福爾摩斯說,“我感覺到,這位夫人也許如我們迫切想知道情況那樣地迫切想把事情都告訴我們。

“夫人,你知道,這個人是被你丈夫殺死的,現在就躺在我們前邊,正因如此,你丈夫會被逮捕判刑的呀!你敘述的事情會作為證詞。可是,假如你覺得他殺人的目的不是想觸犯法律,是由于他想調查清楚真兇的話,這樣把所有的細節都告訴我們就是你幫助他的最好辦法。”

“只要喬吉阿諾死了,我們也就沒什么可怕的,”這位夫人說,“他是一個可惡的惡魔。我丈夫將他殺死了,世上的任何法官都不可以因此而判我丈夫的罪。”

“既然如此,”福爾摩斯說道,“我建議保持作案現場,把這個房門封起來。我們與這位夫人一塊到她住的屋子里去。等到了那里,我們說清楚一切以后,再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三十分鐘以后,我們四個人已在盧卡夫人的小房間中坐了下來,聽她敘說那些離奇的事情。事情的結局,我們在偶然中已親眼所見了。她的英語不是十分標準,但是說得非常快且流利。為了更加明白一些,我只有作必要的語法修改。

“我出生在坡西利坡,也就是那不勒斯附近,”她說,“首席法官奧古斯托·巴雷里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曾是當地的議員。根納羅是我父親的手下。我喜歡他。其他的女人也同樣喜歡他。他既無金錢也無權勢,他幾乎一無所有,僅有漂亮的面孔,大的力氣和年輕的活力——因此我爸爸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我和他一同逃跑,在巴里結婚。將首飾都變賣,我們能到達美國就是這筆錢的作用。這已是四年前的事,在那之后,我們沒有離開過紐約。

“起初,我們挺走運的,一位意大利男士被根納羅幫助過——那位男士在一個名叫鮑厄里的地方遭到暴徒的襲擊,他救了他,從此他就與這個有勢力的人成了朋友。這位先生名叫梯托·卡斯塔洛蒂。卡斯塔洛蒂——贊姆巴大公司的主要創辦人就是他。紐約的主要水果進口商就是這家公司。當時,贊姆巴先生生了病,我們新結交的朋友卡斯塔洛蒂掌握了公司的大權。有三百多人在這家公司工作。他讓我的丈夫在他的公司里上班,并且把一個門市部交給我丈夫,在各個方面他都非常照顧我丈夫。卡斯塔洛蒂先生沒有太太,我敢說,他把根納羅當作了他的兒子,我和我的丈夫都非常尊敬他,幾乎也把他當作了我們的爸爸。我們買了一所小住宅,在布魯克林,我們的命運似乎不會再有什么風雨。可就在這時,烏云一下子出現在我們的上空,并瞬間將我們的天空布滿。

“在一天夜間,下班歸來的根納羅,領回一個名叫喬吉阿諾的同鄉,他也居住在坡西利坡下。此人身材魁梧,你們已經見過,他的尸體剛才就在你們眼前。他不僅身體大得出奇,而且一切都非常奇怪,讓人感到恐怖。他說話的聲音像雷鳴一般在我們的小房子中回蕩。說話時,他擺動龐大的手臂,在我家的房子中都無法伸展。他一切都是熱烈且古怪的——思想,情緒等等。他說話時,非常有力,就像在嚎叫,別人也只能呆呆地聽他不停歇地演說。他的雙眼始終盯著你,他完全將你控制住了。他是一個恐怖的怪人。謝天謝地,他已經命喪九泉啦!

“他經常到我家來。但是我明白,根納羅同樣討厭他。我丈夫呆呆地坐在那里,樣子十分無奈,臉上沒有一點顏色,聽我們的客人說話時,沒有一點精神。他說的全是胡言亂語,什么對政治和社會問題沒完沒了地演說。根納羅沒有說一句話,我呢,是非常明白他的。我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種以前從未見過的表情。開始時,我想是厭惡。一段時間之后,我漸漸清楚,不光是厭惡,還有恐懼,一種深沉的、隱藏的、膽怯的恐懼。那天夜里,也就是我發現他害怕的那天夜里,我摟著他,懇求他看在我們相愛的情份上對我敘說一切,為何這個大塊頭把他搞成今天這個樣子。

“他終于對我說了。我剛聽完,心便像冰一樣涼。我可憐的丈夫啊,在那倒霉的日子中,全世界都與他作對,他差不多被這不公平的生活給逼瘋了。就在那段時間中,他加入了那不勒斯一個名叫紅圈會的團體。是老燒炭黨的同盟。這個團體有著非常恐怖的誓約和機密,只要加入其中就別想再退出。我們躲到美國時,我丈夫還想著與他們再不會有牽連。有一天夜間,他在大街上遇見了一個人——就是在那不勒斯介紹他加盟那個團體的大個子——喬吉阿諾。在意大利南部,別人都稱他為‘死亡’,因為他殺的人不可計數,真算得上是一個劊子手!他為了逃避意大利的警方,才來到紐約。在他新的住所,他成立了這個可怕組織的分部。這些事都是根納羅告訴我的,而且將他在那日得到的一張紙條給我看。紙條上也被一個紅圈圈著。紙條上說要他在某日集合,他必須前去。

“真是太倒霉了。可是后邊還有更倒霉的。我曾觀察了一段時間,喬吉阿諾經常在夜間到我們家來,而且總是與我談話。雖然他有時也和我丈夫談話,但他兩只野獸一樣恐怖的雙眼卻總是注視著我。在一天夜間,我明白了一切。他所謂的‘愛情’——野獸和病人的愛情——我已非常清楚。他來我家時,根納羅還未回來。他闖進房子里,我被他那雙熊掌似的手緊緊地摟住,他將我擁在他熊一樣的懷中,在我的臉上瘋狂地吻著,甚至請求我與他一起走。當我拼命地掙扎呼救的時候,我丈夫回來了,朝他撲過去。他把我丈夫打昏,奪門而出,從那以后他就再也沒來過我們家。也就是從那天晚上起,我們成了死對頭。

“幾天之后,我丈夫開會歸來,從他的神情,我便可以明白有可怕的事要發生。但這一切比我們想象的更可怕。紅圈會是靠敲詐有錢的意大利人來維持生活,假如別人不給錢,他們就用武力相逼。看情形,災難已降臨到我們的好朋友和恩人——卡斯塔洛蒂身上了。他拒絕一切淫威,而且報了警。紅圈會打算殺雞嚇猴——用我們的朋友做標本,以消滅其他反抗者的這種心理。會中商定,將我們的朋友的屋子及他本人一塊用炸藥摧毀。由誰去做,將抽簽決定。當我丈夫將手伸入袋中抽簽時,他發現了我們的敵人那幅冷酷的面孔正朝他冷笑。毫無疑問,他們早就計劃好了一切,那個殺人的標志就是簽上那個讓人望而生畏的紅色圓圈,明顯被我丈夫抽到。他只有兩條路:一是殺死自己的恩人,二是我和他將遭到他們那幫人的毒害。只要是對他們不利的人,他們憎恨的人,他們決不輕易放過,不僅要報復這些人自己,另外還將報復這些人的朋友。這就是他們魔鬼一樣的規矩中的一部分。這種恐懼降臨到了我可憐的丈夫身上,壓得他焦慮萬分,差不多就要神經失常。

“我們每個晚上都依偎在一塊,一起防備著隨時可能到來的災難。行動的日子定在第二天的夜間。中午左右,我和我丈夫到達了倫敦,但是沒有時間通知我們的朋友他有災難;也未向警察報告這一切,為了使他將來的生命沒有危險。

“先生們,其他的一切,你們都清楚。我們明白,我們的仇人像影子一樣緊隨在我們周圍,喬吉阿諾對我們的報復,純屬他的個人原因,但是無論如何,他是怎樣的殘忍、奸險、固執,我們都清楚。他那恐怖的勢力在意大利和美國到處流傳。我藏身的地方,是我親愛的丈夫在我們離開之后僅有的幾天內安排好的,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可以保證我絕對安全。關于他自己,也想早點遠離他們,也好與美國和意大利的警方取得聯系。我本人也不清楚他住在什么地方,如何生活。我只能從報紙中的尋人廣告欄里得到他的消息。有一回我向窗子外邊看去,發現這所屋子被兩個意大利人監視著。我明白,我們最終被喬吉阿諾找到了。后來,我丈夫通過報紙告訴我,他將從一扇窗口中給我發信號。但是發出的信號,唯有警告,沒有其他什么,而且又忽然中斷。現在我知道,他發現他被喬吉阿諾盯住了。謝天謝地!當這個可惡的人出現時,他早準備好了。先生們,我現在想請教你們,從法律觀點上講,我們有必要害怕什么嗎?我丈夫的所作所為,這個世界上的哪個法官可以判他的罪嗎?”

“哦,葛萊森先生,”那位美國人邊掃視著警官邊說道,“我不清楚你們英國有什么樣的看法,可是我認為,在紐約,所有的人們都會感激這位夫人的丈夫!”

“我把她帶去見局長,”葛萊森先生說,“假如她所講的都是真實情況,我想她和她的丈夫都是沒有任何罪可言的。可是,我不明白,福爾摩斯你為何也牽扯到這樁案子中來了呢?”

“教育,葛萊森先生,教育,我還打算從這所老大學中學點知識。得啦,華生,你的記錄本中又多了一份凄慘且奇怪的資料。對啦,還未到八點鐘吧,今天晚上瓦格納的歌劇在考汶花園上演呢!如果我們立刻就去,或許可以看上第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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