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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鷺鷺

——[法國]福樓拜

它是一只鸚鵡,名叫鷺鷺。它有一個綠色的身體,還有一對玫瑰色的翅膀尖,再加上碧藍的前額,配著一個金色的頸脖,真是標志極了。

可是,它有一種令人討厭的怪癖。它不停地咬木架,撥羽毛,滿地撒糞,將小杯子的水弄得到處都是。歐班夫人討厭它了,把它給了費莉西泰。

費莉西泰開始教它說話。不久,它學會說:“乖孩子!——先生,為您效勞!——瑪麗,敬禮!”它被關在籠子里,掛在大門邊,經過的人,叫它雅各,它不理不睬,因為它叫鷺鷺,它不喜用雅各這個名字。有人說它像只火雞,又有人把它比作一根木頭,這些比喻令它的主人費莉西泰傷透了心!但鷺鷺卻很冷靜,只要有人盯著它看,它就不說一句話了。

它喜歡熱鬧。每逢星期天,“那幾位”洛許弗葉小姐和德·烏普維爾先生等老朋友,以及藥劑師翁弗阿·瓦蘭先生、馬提安上尉等幾位新客來家里打牌的時候,它就興奮地亂飛亂跳,用翅膀撲打玻璃窗,弄得屋子里鬧哄哄的,以至于聽不清客人們的談話。

有一天,費莉西泰把鷺鷺的籠子放到草地上呼吸新鮮空氣。她因為有事離開了一會兒,但等她回來的時候,鷺鷺已經不見了!她先到灌木叢里尋,又到河邊和屋頂上找。女主人朝著她喊:“你瞧自己都干了什么呀!你這個蠢貨!”她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她查遍了主教橋所有的花園,攔住過往的行人打聽:“您看見我的鸚鵡了嗎?”有的人從來沒有見過它,她就繪聲繪色地描述一番。忽然,她恍惚看到磨坊后面的小山坡下,有一團綠色的東西在那里飛舞。她急急的趕了過去,卻什么也沒有看到!一個小販對她說,剛才他在圣梅蘭的西蒙大媽的雜貨鋪里看到過它。她跑去一問,人家說根本沒那回事。她沒有辦法,精疲力盡地走了回來。她傷心欲絕,鞋底也磨破了。她在夫人身邊的一條凳子上坐下,向她訴說尋找的經過。忽然,她覺得有件東西輕輕地落到她的肩上:鷺鷺!怎么是你?它干什么去啦?是到附近散步了嗎?

然而,她沒能從這次事件中恢復過來,或者換句話說,從此她就一蹶不振了。

接著,她著了涼,患了喉炎;不久她的耳朵也出了毛病。又過了三年,她聾了;她開始大聲地說話,甚至在教堂里也是如此。即使她懺悔的罪過即便傳到教區的每個角落,也不會有損于她的名譽,對旁人也沒有什么妨礙。可是教學牧師還是認為,到圣器室里聽她的懺悔更加合適。

她整天心神不定,為此,女主人經常責備她:“上帝呀!你真是個笨蛋!”她回答說:“對極了,夫人。”同時,還在身旁不知找些什么。

她的思想范圍本來就很狹窄,現在就愈來愈窄了。那悅耳的鐘聲和牛的叫聲也聽不見了。所有大自然的、美妙的、難聽的聲音,她都聽不到了。謝天謝地,她還能夠聽到一種聲音,那就是鷺鷺的叫聲。

也許是為她解悶吧,它常常學著鬧鐘轉動的滴答聲、賣魚人的尖叫聲、對門木匠的拉鋸聲;一聽見門鈴響,它就學著歐班夫人的腔調說:“費莉西泰,快去開門!開門!”

她和鷺鷺倒是有話可談的。鷺鷺不厭其煩地賣弄它那三句陳詞濫調,而她總是回答一些無頭無尾的、但感情豐富的句子。鷺鷺在她孤苦伶仃的生活中,幾乎成了她的兒子,她的情人。它攀著她的手指頭爬,它輕輕地咬她的嘴唇,它在她的披肩上蕩秋千;有時候,她額頭朝前,搖著頭,像奶媽逗嬰兒一樣逗它。這時,她的大帽檐和鳥的翅膀就一齊扇動起來。

每當烏云密布,雷聲隆隆時,鷺鷺就尖聲高叫,也許是想起了故鄉的雷陣雨吧。雨水流淌,也能激發起它的狂熱,于是它像個瘋子似地飛向天花板,撞翻屋子里的東西,又從窗戶飛出去,到花園里去淋雨;不過它很快就飛回來,停到壁爐的柴架上。它停在那里,一會兒展展尾巴,一會兒伸伸脖子,撲騰撲騰地抖掉身上的雨水。

由于天冷,她把鷺鷺放在壁爐前面。一天早晨,她發現鷺鷺耷拉著腦袋,爪子攀在鐵絲上,已經死在籠子里了。它也許是死于充血。可是她認為,它是中了香芹菜的毒。她雖然拿不出任何證據,但還是覺得自己把它給害了。

她哭得一塌糊涂,女主人安慰她說:“好啦!別哭,要不為它舉行個葬禮儀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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