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兩條街，白搭走向鍛造鋪，悅蓉與雷霄相視一眼，帶著念思去了別處。

鍛造房內，一人坐在窗臺上，倚著門框，盯著落日怔怔出神。

夕陽西下。

夜幕降臨。

月上中天。

那人始終一動不動。

不知何時，身后有人悄無聲息出現，遞上一束鮮艷欲滴的吉更花，白搭動了動眼珠子，怔愣半晌，猶豫著接過，數了數，有九朵，“你哪弄到的？”

“北海。”

水滴落在花瓣上，花瓣微顫。

白搭捧著鮮花，小心翼翼，如獲至寶，“謝謝。”

姜夢眸光流轉，面上一片柔情。

良久，他出聲道：“這是你鑄的劍？”

白搭頭也沒回，輕聲應了一聲。

“是把好劍。”姜夢馭劍打量片刻，“你為蕭苻打的？”

白搭又輕“嗯”一聲，“可惜還不滿意，需要再調整一下設計。”

“你自己設計的？”姜夢挑眉一笑，“圖紙給我看一下？”

“不行。”想起她在圖紙上寫寫畫畫的東西，白搭頓時破涕為笑，拒絕道。

姜夢輕笑一聲，低聲道：“其實，雷霄看的時候我已經看到了。”

白搭頓時一陣窘羞，“那你還要看！”

姜夢馭回劍，惡作劇得逞地微微一笑，“我想光明正大地再看一遍。”

白搭總覺得他這話曖昧不清、意味不明，索性不理他，看向窗外的黑夜。

“阿生，我們私奔吧。”

腥咸幽冷的海風霎時間靜止，白搭的呼吸暫停一瞬，直懷疑自己，要么是她耳朵出了問題，要么就是風太大把她吹出了幻覺。

咻地視線碰撞，那雙眼睛透露著真摯、幽深，似乎在告訴她，方才那話那不是幻聽。

看著呆滯的白搭，姜夢輕笑一聲，一本正經地又說了一遍。白搭震驚不已，“你瘋了嗎？”

姜夢笑了笑，輕輕擦去白搭面具上的淚水，“我想好了，祖父身體康健，父親正值壯年，族中之事他們再撐百年不是問題；秋氏一族也不指望你執掌宗族。既然你不回去，那我們就在外隱居，過著閑云野鶴的日子也挺好。”

“你認真的？”白搭啞著嗓子，艱難發聲。

姜夢鄭重地點了下頭，“認真的。我很清醒，也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說著，他牽著白搭的手，放在他的心臟部位，“既然你無法將就我，那我來將就你。”

白搭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攥得緊緊的，又聽見他無賴道：“你不嫁給我，也嫁不了別人。”

咻的，白搭漲紅了臉，視線游移，“誰說我要嫁別人了！你腦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奇怪的東西？”

“我想的可多了。”姜夢揶揄地勾起嘴角，“你不會想知道的。”

白搭虎著臉瞪著他，“你都想什么了？”

姜夢思索片刻，抬眸時意味深長地淺笑道：“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你這人真奇怪，是你先說我不想知道的，我現在問你，你又不答。”

“那我們成親？”姜夢壞笑不已，“成親以后我就告訴你，一五一十的全告訴你。”

白搭臭著臉抽回手，“想的美。”

良久，姜夢幽幽一嘆，白搭的心卻猛地被揪緊……

姜夢俯身湊近，“阿生，我的十八歲生辰快到了，你有沒有想好要送我什么禮物？”

白搭猛然想起，十月初二就是他的生辰，這兩個月時間過的飛快，她快忘記又是一年年底了……距離十月初二，不過三日時間了，她上哪來得及給他準備生辰禮？

想了半晌無果，白搭腦殼發疼，“哪有你這樣追著人要生辰禮的？”

姜夢咧嘴一笑，“我不追著你要，你會主動給嗎？”

眼前的少年笑容明亮愉悅、肆意張揚，白搭瞬間有些失神，這個愛笑、會生氣、會捉弄人的少年，才是她認識的姜夢，才是她曾經喜歡的少年，才是他本來的模樣……她不自然地推開姜夢的臉，躲到一旁，“你不老實，什么禮物也沒有。”

“我怎么不老實了？”姜夢忍俊不禁，“我不管，等我三日后回來，定要收到你的禮物。”

“你要去哪？”話差點脫口而出，白搭意識到不妥，急忙咬住唇垂眸不語，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要回去慶賀生辰的。

那以后呢？

如果他真的和她一起私奔，他會不會逢年過節就要回去一次，留她一個人……白搭搖了搖頭，強逼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遙遠的未來。

姜夢見她神色黯然，心中一陣復雜，撫著她的腦袋，安慰道：“傻瓜，我正好趁著生辰宴與父母、族人道個別，明日回去，隔一日就能回來，最遲三日后的現在，我就會出現在你面前。”

三日……又是三日……白搭眼眸一暗。蔣為說三日歸，卻再也沒有回來；如今他又說三日歸……

“你最好別回來。”白搭拍掉姜夢在她腦袋上作亂的手，“我可沒答應和你私奔。”

“我不管。”姜夢無賴道，“你沒反對就是同意。”

白搭瞠目結舌，一時無語。沉默良久，她盯著懷中的回音花，怔怔道：“我有很多缺點，我不想拖著你將就我，和我一起生活。終有一天，你會因為忍受不了我而離開，到那時我會承受不住而崩潰，我不知道失去理智的我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來，你看秦依賢就知道，我失控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來……”

姜夢緊緊看著白搭，眼底閃過一絲黯然，“我不是秦依賢，更不是……”他說著頓住，盡量不在她面前提起那人，“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們。”

白搭揚起腦袋，看著夜空發呆，喃喃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愛情。你真的喜歡我嗎？喜歡我什么呢？又會喜歡多久呢？”

“阿生聰明、漂亮、善良、仗義……優點多到我數不清。”姜夢定定注視著她，眼睛里全是喜悅與認真，“你讓我說喜歡你哪里，我說不出來，我只知道看見你就會歡喜，看不見你就會憂思。”

“我想和你一起看日出，想和你一起吹海風，想和你一起漫步田野，想和你一起游山玩水……我想和你同榻而臥，想和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和你一起共度余生……我想和你一起做的事太多太多，只恨余生不夠長。”

白搭彎唇一笑，心頭的陰霾散去幾分，“我哪有你說的那么好。”

姜夢輕笑不語，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窗外漆黑如布，時有浮云游走，露出沒有一顆星星的夜空，但他此刻的心情卻無比的美好安逸。“阿生，頭發留起來好不好？”

白搭抿唇不答。她當年剪發，一是為了方便，二是為了剪斷牽掛，好時刻提醒她一切從頭開始。可現在，她失去了許許多多的牽掛，又有了許許多多新的牽掛……

“好。”

許久，一聲應答微不可聞，姜夢心中卻欣喜若狂，嘴角止不住的上揚。也許她沒有很在意她究竟應下了什么，可在他心中，卻是有著極其重要、特殊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