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搭幾人飛往王都陵城，夜色漸深之時方到，幾人便找了酒樓休息，準備第二日再去碧落司。

誰知，夜里柳念思發起高熱，囈語不斷。

雷霄與蕭苻頓覺有了經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直笑話二人不愧是師徒，連生病都相似。

又是三日過去，柳念思終于停止發熱，不再囈語，白搭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沉了下來。

“你都三天沒合眼了，快去休息吧，我來照顧一會兒。”悅蓉推了推白搭，這三日她都趴在床邊，守著念思一動不動。

“不能睡。”白搭有氣無力地答道。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不能睡。

只要她一昏睡，立刻會陷入幻境。不知怎的，自天都山出來之后，她就一直是這個樣子。這些時日弄得她根本不敢睡覺，加上念思身在病中，她也擔心得睡不著。

“她一會兒叫爹爹娘親，一會兒叫阿婆，小小年紀家里遭遇變故，真是令人心疼。”悅蓉長嘆一氣，感慨萬千，“其實，我和你們一樣，也是孤兒……”

白搭驚訝地看了過去，悅蓉苦笑一聲，道：“看不出來是嗎？”

“我從小被明珠大賭場收養，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在明珠大賭場，有好幾個像我這樣不知父母的孤兒。”

悅蓉陷入回憶，神情有些哀傷，“我們從小一起相伴長大，她們有的已經嫁人生子，可我還不死心，我想找一找我的父母。”

白搭盯著悅蓉，怔愣許久。

“我一生下來就被遺棄，根本查無可查。”悅蓉長呼一口氣，故作輕松道，“這兩年我也漸漸想開了，找不到就不找了。他們當沒生過我，我也當他們早就死了。我就是個孤兒，奧特斯城就是我的家鄉。做個孤兒，總比做個棄嬰好得多。”

白搭垂下眼眸，摳著床單，沉默許久。

“老和尚說，會思念你的人，就是你的家人，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悅蓉悵然一笑，擦了眼角的淚水，“我這會兒真羨慕念思，有個人對她牽腸掛肚的。”

白搭無聲苦笑。

“師父……”

虛弱沙啞的童稚聲音響起，白搭猛地躥起，“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

“師父……”

白搭趴在柳念思耳邊，急急問道：“還疼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水，我想喝水。”

“水水水。”白搭忙跳起來手忙腳亂去倒茶。

“我來吧，看你毛手毛腳樣兒。”悅蓉嗔笑道，接過茶水，喂了起來。

“悅蓉竟然也是孤兒？！”蕭苻在外間小聲驚訝感慨，“沒想到我們這的兩個姑娘都是孤兒。”

常在一時沒有留心，下意識以為蕭苻說的“兩個姑娘”是指悅蓉與柳念思。“賭場這些年時不時會收養一些棄嬰，悅蓉姐姐是場主一次外出時抱回來的，說是在路上撿的。像悅蓉姐姐這種情況的，賭場有十來人呢。”

“悅蓉的眼睛……”蕭苻思索道，“她是南疆人吧？”

“應該是。”常在不確定道，“不過，這么些年我們一起生活，我并不覺得她們和我們有什么不一樣。”

雷霄抿了口茶，平淡道：“重男輕女罷了。大多數家中沒有修士的普通人家，覺得女孩都是累贅，只有男孩長大了才能為家里出力，有些窮苦人家養不活那么多孩子，只要生下女孩就會遺棄。”

“有些世家名門也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尤其是他們江北法修世家更嚴重。法修需要先天開啟靈智，女孩天賦血脈再好，也是嫁到別人家，不能為祖上留下天資卓越的血脈。”

“什么病態邏輯，女孩就不好了？我就喜歡白嫩嫩、軟綿綿的閨女。”蕭苻一個白眼翻到天上，蕭小白嫌棄地扭頭躲開。

蕭苻說著嘿嘿奸笑一聲：“實不相瞞，我連日后女兒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雷霄噗的一口茶水噴出，“你是不是想得過早了些？媳婦還沒影呢，就想好女兒名字了？萬一是個兒子呢？”

蕭苻一皺眉頭，嫌棄地起身躲開，“去去去，別觸我霉頭。”

“老白，你小徒弟情況怎么樣？”

走到內室，蕭苻探個腦袋，一黑一白兩顆腦袋縮在屏風邊上，柳念思一見，笑出了聲。

“看來大好了，都能笑了。”

蕭苻大刺刺進來坐著，翹著四字腿，也不避諱。

“小師侄兒，叫聲師叔聽聽，師叔有好多好吃的。”

柳念思輕皺眉頭，一臉防備，“師父，他好像拐賣孩童的人販子。”

蕭苻：“……”

“哈哈哈哈……”哄堂嬉笑聲不絕如縷。

……

自柳念思清醒后，只要白搭稍一有空，就會被常在纏著去酒樓后院切磋槍法，柳念思則在樓上看地目不轉睛。

兩日后，柳念思的病情穩定，除去沒了一只眼睛還不適應外，大都痊愈，便纏著白搭也要學槍法。

庭院垂柳樹下，一大一小在練習扎馬步，兩人一身黑色短打。

“雙腳微微外開，比肩稍寬。”

柳念思比照著，學的像模像樣。

“想象腋下夾個熱饅頭，肘部吊一個雞蛋，不要沉肩，慢慢呼吸，氣沉丹田。”

“師父，丹田在哪？”

白搭愣了一下，“慢慢呼吸，感覺到兩肋和腹部有充實感，就可以了。”

“師父，我感覺不到。”

“根基修行不能急于一時，平心靜氣，慢慢感受。”

一盞茶后白搭停下，看向旁邊入定的小女孩，仿佛睡著了一般，又是驚訝，又是好笑。

一炷香后，白搭在樹下快要站睡著了，柳念思睜眼興奮道：“師父，師父，我感受到了，舒服得想睡覺。”

白搭遞上水壺，“喝點水潤潤嗓子。”

“第二步，兩肋和腹部感受到充實感后，腳尖微微轉向前，感覺到是雙腿在發力。”

柳念思做得像模像樣，雙腿有些微微發抖，白搭見了低聲喝住，“穩住。”

“第三步逐漸蹲下，感受你的膝蓋與腳腕在發力。”

“第四步，雙腳繼續開大，達到三腳寬停下，感受小腿、大腿發力，維持身體平衡，雙手由環抱變成平擺，手心向下……”

白搭正說著，柳念思突然歪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