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聽起來太遠了，完全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應該想的不是嗎？小青這么勸著自己。可是這個世界不正是由許多初出茅廬的人改變的嗎？

這話聽起來就很不可思議吧！小青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這么覺得，多傻！那就傻吧！或許是因為她還有重來的機會，還有改變的機會，還有時間揮霍，所以才這么肆無忌憚。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

試題都是當天公布，到時考官將會把已經準備好的題目寫在紙上放進一盞又一盞的荷花燈中，荷花隨水飄向湖中央，學子們隨機挑選荷花燈。照這么來看學子可以提前得知題目的可能幾乎是零，比試是很公平。那么何杰又要怎么拿到題目呢？荷花燈隨水漂流，誰又能預知它會飄向何杰所在的臺子，誰又能保證在何杰拿起它之前沒有被別人拿走呢？何夫子與賈君是怎么做到？

“小青。”

是賈君！小青心中有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大人。”小青行禮問安。

之前小青對賈君尊敬，但是她也沒有對賈君行禮問安，每每在學堂看見他都是以師兄妹相稱，那時候小青只覺得賈君是個翩翩君子，不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

“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生分了？”

生分？最好是生分！小青可真不想認識這么一個人。

“你在想什么？”賈君又問。

“我在想，這個題目是當天公布，又都是放入荷花燈中漂向臺前，那要怎么保證那個人拿到的是別人想讓他拿到的題目？”

“這不是很簡單嗎？我不正好就是出題的人嗎？”賈君依舊是溫柔地笑著，仿佛是說著一句關心人的話而不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

小青恍然大悟，是了。她干嘛要糾結是怎么傳題目呢？出題的人里就正好是有賈君嗎？知道了這么大一個秘密，小青的心情居然很開心，之前的膽戰心驚和她說了再見。為什么？因為她已經適應了？其實不然。

解決心頭大問，她道：“多謝。”

賈君云淡風輕回了這么一句：“不客氣。”

片刻后，賈君又道：“師妹，你想清楚就好。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情啊！”

對上賈君的眼睛，小青只覺得這話里有些不明的意思。也許，是因為賈君看到她想開了感覺到又多了一個隊友而開心？

此時，一隊官兵從小青身邊跑過，為首的人在下達什么命令，他們跑的太快，小青聽不清有什么，只是在隱約中聽見了“木偶人”的字樣。

不好！她心中立刻起了懷疑。告別賈君匆匆離去。

跟著官兵的腳步，小青趕上了木偶人大游行。為首的人依舊是熟悉的面孔！他們每個人都是國學的學子，高舉木牌，縱情演講，激情吶喊。

“抵制木偶人！”

“抵制木偶人！”

“抵制木偶人！”

人聲鼎沸，現場群情激奮，叫喊聲沖破云霄。少年們群情激奮，為著他們的所思所想無所畏懼。此時，小青仿佛與他們身處同一處。小青想，以前的自己也和他們一樣，而未來的自己也會和以前一樣！

“快！抓住他們！”為首的官兵領隊開始發號施令。

抗議者被人群團團圍住，周圍的道路水泄不通，前來官兵遙遙觀望。百姓們好像是故意的，有意無意地都在保護著學子們。

這是少年獨有的無懼后果。

小青走到宮城前，偌大的皇城矗立在小青的面前，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皇城，天家，在許多普通老百姓十分神圣，哪怕是門前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守衛都會被認為與一般人不同。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到這里。登聞鼓立在宮墻外，任何身受冤屈又無處傾訴的人都可以來此擊登聞鼓告狀。小青知道如果只是和一般的大人說多半是會被壓下，何夫子的威力她已經見識到了，賈君既贊同何夫子自然不會幫她；官場之上誰也不認識，無人會幫她；國學，國學的夫子雖也是官職，但人微言輕，且她不想國學因她此舉受到牽連，所以她只能來獨自此處。成，便成，不成，也不會害了其他人。

沒有從天而降的英雄，每一個英雄都是平凡的我們。

小青下咬嘴唇，狠狠抓住了鼓槌。這一下，她會改變她的現狀以及美好的未來！她緩緩舉起雙手。眼前浮現的是剛才游行的所見所聞，是從前自己的吶喊，是自己的堅持。小青明白，一旦自己敲下，何夫子的面目必將暴露在大家的面前，學堂也必定不會再開下去。

“小青！”

見何夫子離自己越來越近，她不會讓她說出出來的！

“砰！”

一聲巨響，何夫子徹底傻了。

小青手中的鼓槌擊打在這面大鼓之上，鼓聲震耳欲聾，震碎了何夫子十幾年的心血，震碎了小青的夢，驚醒了被蒙在鼓里的眾人。

短短幾天，何夫子的事情被傳得沸沸揚揚，學堂被官府查封，賈君也被摘掉官帽，兩人從人人稱頌變成人人喊打，從云端跌到泥土。何杰的參賽資格被取消。以前的父母可能會拿何杰當自己孩子的榜樣，說：“你看看人家何杰，小小年紀文采出眾，給自己父母臉上添光，你看看這個沒出息的！我每天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你一篇文章背背不下來，沒用！”現在應該就會說：“你和死孩子好的不學學壞的，想干什么？學成何杰那個樣子啊！”

小青沒有工作，也就沒有了收入。她知道自己需要找一份新的事情，為了可以繼續住在她喜歡的地方，過她想過的生活她必須努力。可是，沒有回音。她曾經追問原因，那些人只回了她一句話：“誰會要一個會背叛的屬下呢？”小青很委屈，不解，開始懷疑自己。

為什么，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聘用她了呢？她是不是做錯了？明明，明明她是人人稱頌正義使者，為什么沒有一個人愿意用她？又一次無功而返。

“難道我做的不是好事嗎？”

面對趙夫子和林夫子，小青終于說出自己這些天的疑問。兩人面面相視。

“你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個結果了嗎？”

小青十分沮喪：“知道是知道，想也想過，但是真的撞到了。還是覺得很難接受啊！我做的不是好事嗎？人人都夸我，可是我怎么找個事情做這么難啊！不是說堅持本心總會有好結果的嗎！”

“小青，每個人都害怕背叛呀。特別是被自己的人背叛。”趙夫子說。

換句話說，就是因為他們多多少少都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何夫子被拉下，他們才會機會迎流而上。同時，他們也會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何夫子。”林夫子說。

小青更難受了。

“早知道......我就不去做這件事情了。”她將頭埋進雙臂，喃喃道。

早知道......這件事情做了有什么意思呢！沒了錢，要怎么活下去呢？回去嗎？小青多么想待在這里！她是一個好人不是嗎？她揭穿了一個巨大的謊言，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沒有被認可反而被孤立？

趙夫子上前，摸了摸小青的頭，像安慰小妹妹一樣，安慰道：“小青，沒事的，等風頭過了，沒有人記得這件事情了。還是會有人愿意找你的。或者，你先換個地方生活？人生地不熟，他們不知道你的事情，也會輕松一點。對于我們這些小百姓來說，被太多人關注總是不舒服的。”

前幾日房東來收租，小青拿了自己的小金庫里的錢交給房東，一邊慶幸自己沒有大手大腳花錢，還是存下了不少，另一邊又擔心小金庫里并沒有多少錢，一次付兩次付也經不起第三次付。再找不到活兒，很快她就要從這個房子里搬出去了。小青倒在床上，閉上雙眼，不想看見這一切，不去想這些煩人的事情。

“我想喝酒。”

林夫子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小青會提出這個要求，糾結半天，還是松了口：“我去買。等我一下。”隨后看了一眼趙夫子。

趙夫子當然知道自己丈夫的意思，回之一笑。

聽說喝了酒就不會想這些事情了，人會變得很開心。坐起身來想實施可心里卻又猶豫片刻。喝還是不喝呢？小青不知道要怎么選擇，她真是討厭死這個糾結的自己了！喝會很開心！會很開心！小青不停地催眠自己。可是小青還是放棄了，因為她知道喝完會頭疼，而問題還在。所有的逃避都是暫時的。就像之前，不管怎么逃，最后她都要做出選擇。

道理，小青是明白的，只是她想這么做。

幾杯酒下毒，本就不勝酒力的小青更加“狂言”。

“我好像，明白了為什么我娘和我說不要住那么好的房子。第一次，我真的認同了她的話。我是不配的。窮得不配住在這樣好的地方。沒有事情做，沒有錢，拿什么來生活？這樣好的地方要怎么住下去？”

這里的一景一物都不屬于她，這周圍的一切根本不是她可以涉及！

她應該要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