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笑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卻不料王牧之接下去的話語更是驚到了在場的所有人。
“王某只是奉命剿匪,拿了爾等的狗頭回衙門換了銀子便當了事。這女子的死活又與我何干?”比王牧之話語還要冷血的,是他那把手中的寶劍,那鋒利的劍尖死死的對著其中一個水匪,閃著冰冷的寒芒。
怎么說也是一個朝廷官員,八品常侯,比個別縣衙的老爺都還要高一品級。能說出這種話來,也著實讓那匪首開了眼界。
奉天奴奴被刀刃迫著脖子,不得不后仰著腦袋,水眸微瞇,淡淡的看著那個置自己性命于不顧的洪武寺常侯,卻也沒說什么。
倒是那個張姓的水匪頭子騎虎難下。洪武寺官差的實力,他是知道的。先不說隨行的官差,光論那些當常侯的。若沒有個幻氣境的實力,怎么也不可能戴得這頂烏沙。
自己這邊都是一些水匪,也就是有個把子力氣。真能學武功,早就找個大戶人家當護院去了,誰會愿意落草為寇。
這些人欺負欺負老百姓也就罷了。跟洪武寺動手,那不就是茅廁里點燈?
所以,當他收了警,第一反應就是去船艙劫持人質。妄圖以那小嬌娘的性命來換得生機。卻不想,這常侯竟然如此冷血世俗................
“我我我.....你你...你他媽.........”那匪首支支吾吾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整話。
卻被王牧之打斷:“你他媽給老子閉嘴!看見后面船上那十幾個黑衣了沒?你他媽再給老子嘰嘰歪歪,老子他媽的就給你他媽的剁成肉醬!”
說著,王牧之運起內息。一股白色的內息瞬間包裹了他的全身。看那內息的濃厚程度,雖然不算稀薄,但也已有規模。
這種程度的內力,若比起靈宮閣的那幾位,簡直就是云泥之別。但在常人眼中,能幻出內息,就絕對是高手的標志了。
那張姓的水匪頭子哪里見過內息這種東西。更別說這幻氣境的高手是在跟自己對峙.........
他態度囂張,滿口叫囂,根本不在乎這所謂人質的安全與否。
看他那架勢,先前那話語根本不似扯謊。一時間,水匪頭子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這娘們看著有錢!說不定救了能討得更多的賞錢。估計得比你們這些狗頭值得多.................這樣!你他媽把人給老子放了,老子可以考慮放了你們,下次碰上了再掙爾等的狗頭錢!要么,你趕緊把這娘們抹了脖子。雖然沒有救活的錢多,但是!那娘們身上的金葉子也是天大的油水。老子再把你們剁成肉醬,然后拿狗頭回去換錢!怎么說?二選一!!”王牧之歪頭不耐煩的說著。看起來痞氣十足。同時,內力再次一涌。那內息的渾厚程度又濃重了幾分.............
這還真是剪子絞后腚,開了眼界了。
兩邊一對比,真不知道誰才是那個劫匪。明明是這張姓的水匪劫持著人質,但怎么感覺,他才是被劫持的那個人?
洪武寺的官差開條件逼著綠林選,真是聞所未聞。
奉天奴奴心領神會,聯想到先前這王牧之對她的死纏爛打,馬上就明白了前因后果。連忙配合做戲,開口喊道:“王常侯若救得妾身性命,家父必有重金相贈!”
“哈哈哈哈!!!!好好好!!!”王牧之大笑著,心道好聰明的女子。內心卻是緊張到了極點。
他們二人一番交流,匪首這邊卻是亂了心神,恍惚間卻是聽聞王牧之開口道。
“三!!!”
“二!!!!”
眼看著那匪首眼神飄忽,滿頭冷汗,王牧之直接開口倒數,妄圖乘勝追擊,壓垮他心中最后一絲防線。
一時間,空氣仿佛都凝結了。
眼看著就要數到一。卻聽聞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了一陣口哨聲.............
僅這一聲,場間的氣氛瞬間變了。
原本身子已經緊張到微微顫抖的匪首,瞬間喜笑顏開。
而以王牧之為首的洪武寺這邊,卻是面色沉重了起來............
“哈哈!!!!老子的救兵到了!!!”那匪首激動的喊道。
剎那間,黑暗的水道旁陸陸續續的亮起了無數火把。這些火把布滿了水道兩邊,連綿不絕數百米。
前方,大大小小數十艘船只,燃著各種尺寸的船燈,氣勢洶洶的順水而來。
陡然間,原先漆黑的水道,被照的恍如白晝...............
“頭,怎么辦............”老烈緊了緊手中的刀柄,冷冷的朝王牧之問道。
水匪的確大多都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但是一旦形成一定規模,就算洪武寺個個身懷武功,也是不可敵的。
這就跟再厲害的武林高手,也不敢挑戰軍隊是一個道理。
當內力有限,而敵人無窮的時候。孰強孰弱,就不言而喻了。
即便是內力渾厚如白星幕,也不敢說自己可敵萬人。更何況,只有幻氣境的王牧之了。
看這火把的數量,此地水匪竟已破千。
王牧之死死的盯著奉天奴奴,心頭無比憂心。
若此時自己這邊離去,尚且能全身而退。但是這位姑娘,會落得什么下場,他豈會不知。
可看著那越來越近的船只,如果自己這邊再不撤退,就真的想走也走不掉了..............
“頭!!!”老烈再次喊道。
王牧之一咬后槽牙,從牙縫里說出一句:“若不能保全百姓,你我有何顏面穿得這身官服!!”
他話音不高,卻說的極為堅定。
阿虎扭了個刀花,馬步深蹲,重新擺了個架勢,一臉灑脫的輕哼一聲:“哼!就等頭兒這一句話了!”
老烈眼睛布滿血絲,從丹田發出一聲巨吼:“叫人!!!!”
話音剛落,身后的小船上,一支穿云箭應聲入空。發出一聲驚天巨響。
緊接著,數里外各個方向紛紛有了令箭響應..............
與此同時,十余道身影同時翻身上了大船,與王牧之并肩而立。
寶刀出鞘。
這些個洪武寺官差,各個面容剛毅,怒目警戒著周圍一切風吹草動。
借著水勢,那些個順流而下的小船,瞬間就來到了大船周邊。
繩索叩沿,水匪登船...............
看著逐漸涌上甲板的賊寇,王牧之緊咬牙關,氣勢如虹的喊了一聲:“殺!!!!”
話音剛落,場面瞬間血腥不堪..................
就跟想象中的一樣。一陣刀光劍影,水匪那邊死傷無數。他們都是一些聚在一起的烏合之眾,哪有洪武寺那般訓練有素配合默契。
只見,洪武寺這邊分左右舷背靠背御敵,斬斷登船繩索的同時,不斷砍殺著朝他們刀兵相向的水匪。
冷箭不時的從岸上射來,個別官差受了點輕傷。但是,總的來說,洪武寺還是穩穩的守住了甲板。
后舷有那小船護著,留守在那的官差拼死護著大船后方,逼迫那些想要從后方登船的水匪,不得不先把目光聚焦到他們身上。
可就像先前說過的那樣。人力是有窮盡之時的................
漸漸的,洪武寺終是落了下風。便是連王牧之都身中數刀,鮮血浸濕了那件飛魚服。他喘著粗氣,指揮著手下且戰且退,將防御的圈子縮在了船尾,利用窄小的左右過道作為屏障,勉強御敵。
戮戰許久,官差們個個身負重傷。他們嚴重體力不支,于是守著通往船尾甲板的過道口,交替著進行防御。一時間,竟是又將局勢穩定了下來。
黑暗的不知名角落。一個黑影將一把純黑的匕首從腰間掏出。
“黑虎,你要干什么?”一個聲音說道。
“那些都是我天朝的大好男兒,再不出手,就要損失棟梁了!”一個渾身上下都被黑色覆蓋住的黑影冷冷說道。
“可是主母那邊吩咐過................”那個聲音似乎有些動搖。
“我是組長,有事我扛。”話音剛落,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草!一起扛!”那個聲音緊隨其后。
“快點!快點!!弄死他們!!!他媽的...........”那個張姓匪首一臉囂張的吼叫著。在他眼里,只看到那幾個身手不凡的洪武寺官差,被堵在船尾危在旦夕。根本不在意這甲板上已經堆起了高高的尸體.............
可是話還沒有說完,他卻是突然神情一滯,然后莫名其妙的癱倒在地。
與此同時,一陣黑霧出現。霧氣散去,只見,黑虎單膝跪于奉天奴奴面前。他恭敬的垂首說道:“靈宮影衛,黑虎。見過公主殿下。”他話語冰冷,沒有絲毫感情。
同一時間,兩顆木質的帶孔圓球被丟進了那狹窄的過道里。剎那間,火花四濺,無數鋼針從那木球中射了出來。將那些堵在過道里的水匪射成了刺猬.............
剎那間,過道之中,慘叫連連。
下一秒,用繩索勾著客船的那些個小船,不知為何竟是突然的爆炸了。
一陣巨響,木屑四濺。陡然間,水中無數的殘肢斷臂。
那些個還在水里撲騰的落水賊寇,還沒有游動幾下,便被不知從哪里射來的鋼針給命中了頭顱,一陣抽搐之后,嗚呼死去。
片刻之后,左右岸邊,一陣嘈雜聲響。有尖叫聲,有慘叫聲,有怒罵聲............
火把們徹底亂了..................
這一下,船尾的那些洪武寺官差反到搞不清楚狀況了。怎么回事?莫不是有人來救他們了?
可是按著時間算了算,就算前來支援的手足能提前趕到,也不至于弄出這么大的動靜。
“雷管..........”王牧之皺眉按著胸前的刀口,一臉痛苦的說了聲。
“嗬,原來這玩意兒這么厲害!頭兒,你怎么不早用。”阿虎有點脫力,坐在地上,靠著船板虛弱的說道。
“從沒用過,不知道啊,也忘了有這么個東西了。”王牧之也坐了下去,鮮血已經浸濕了他的身體。尤其是那持刀的手,已經徹底猩紅,也不知道,這血,是他自己的,還是屬于那些個刀下亡魂。
“得虧你能找到本宮。”奉天奴奴剛一說完。三道黑影瞬間伴隨著黑霧,憑空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連同黑虎在內,他們分前后左右四個方位跪在奉天奴奴身邊。
別小看他們的落點位置,其實都是有講究的。看似跪拜,其實是十分完美的將奉天奴奴護在了中間。
“不敢欺瞞殿下,自殿下離開王府,乙組便跟著了。”黑虎話語依舊沒有感情。
奉天奴奴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卻是一反常態的沒有發脾氣。片刻的沉默后,她淡淡問道:“皇姐的意思?”
聰明如她,一下就猜到了為什么這些個影衛此時才會現身。
黑虎沒有說話,依舊沉默著。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奉天奴奴立于寒風之中,青絲飄揚。她伸手理了理隨風舞動的鬢角發絲,淡淡的說道:“本宮有些乏了,回去睡會。你們五個善后吧。”
黑虎抱拳領命:“屬下遵命!”
影衛五人一組,這世人皆知。但若有情況,現身的卻永遠只有四人。那最后一人,是伏于暗中的最后一個殺招。不是緊要關頭,絕對不會出現。這也是影衛最可怕的地方,你永遠不知道那一個殺招會從哪里,在什么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暗伏第五人還有一個用意,若察覺戰局不可敵,那最后一人便會離去。因為他要將所有信息匯報上去.............
此間還有數百水匪,但是自打黑虎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奉天奴奴就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安全了。
就算她此刻上岸,從那茫茫多的水匪群中,大搖大擺的走過去。她也不會被外界的任何事物,碰到自己的身體,哪怕一分一毫。
一只蒼蠅,也不可能..................
這就是影衛。天朝最強的護衛,沒有之一。
五人一組,可敵宗師。
影衛的可怕之處,除了有那暗伏的第五人之外,還有那些個莫名其妙的奇門機關暗器。
這些東西區別于內力修為,它們往往小巧而具有殺傷力,通常都能一招制敵。這可比耗費大量內息打出一招掌風或是一擊劍氣來的省力有效。對付修為高深的武學大家或許不一定有用,但是對付普通人,綽綽有余了...........
所以,理論上,只要帶足奇門暗器,影衛的戰斗力是要比同等級修為的武者還要高出許多的。
客船停在了池州東余城旁的東余港。
讓奉天奴奴沒有想到的是,黑虎竟然沒有將她帶回定江,而是繼續西行。
這個小公主睡了一覺之后,也沒有梳妝打理,而是就這么蓬松著頭發坐在阿義的床沿上。
她手里拿著碗粥,正給這個小丫頭喂著早飯。
“你個哭包,不是說了嗎?就一點外傷而已,不會死的。疼幾天,等淤血散了就好了。哭包!”奉天奴奴沒好氣的說道。
阿義靠著枕頭,兩行清淚跟不要錢的一樣,已經流了好久好久。
“公主..............阿.........”阿義一邊含著粥一邊說著。
“閉嘴!讓你吃你就吃!”奉天奴奴話語嚴厲的說著。
誰能想到,這個身材曼妙,看起來至少十六歲的少女竟然就是傳說中的安寧公主?
她不是才十一歲嗎?怎么看起來大自己這么多?
她是公主啊,怎么能給自己這個身份低賤的奴婢喂飯呢?
她昨夜拼死給自己創造逃跑時間,險些喪命。她怎么會?她怎么能?
“嗚啊................”小丫頭徹底崩潰了,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她掙扎著撲進了奉天奴奴的懷里:“您是公主啊,您不要命啦.............怎么可以為奴婢冒險呢.............”
奉天奴奴一手拿著碗,一手拿著勺子。看著懷里崩潰大哭的阿義,卻是鼻頭一酸,跟著哭了起來。
她嚇壞了,她真的嚇壞了.................
船艙里兩個小丫頭抱在一起痛哭著,一個是感動,另一個是后怕。
甲板上,一眾洪武寺官差都已經有了休養。他們背靠著船板沉沉的睡著,即便是嘈雜的碼頭環境,也絲毫不能影響他們補眠,他們實在太累了,當差這么久,這是最累,也是最兇險的一次。
但是,按阿虎說的,那就是:“真他娘的過癮...........”
池州水匪四處隱匿,很少能找到他們的蹤跡。沒想到,這次響應池州府,出手剿匪。竟然誤打誤撞的找到了水匪的老巢。
千余名水匪被一網打盡。他們死的死,逃的逃。短時間內已是成不了氣候。
昨天晚上,光是死于這個加強常侯組的水匪,就有兩百多人。數十艘匪船一炸,又死了兩百多人。
岸上那些放冷箭的雜碎,被幾個影衛一頓嚯嚯,又是死傷無數。
那些幸免于難的,要么就被圍上來支援的洪武寺官差撞上,要么就是遇到了池州府的官兵。
剩下的一些人,不過小貓三兩只。但也落不得好,如今,正在被池州州軍滿世界的追呢。
這一仗,王牧之算是穩了。
一句:“若不能保全百姓,你我有何顏面穿得這身官服。”讓奉天奴奴對其刮目相看。
同是熱血男兒的五名影衛,更是敬佩他視死如歸。
如今,此事已經上報池州府。想必他以后必能平步青云,官運恒通了。
畢竟,他值得。
靈宮閣,定江城,蒼龍王府。
奉天卜卜拿著那封記載著奉天奴奴出行經歷的密信,尤其是看到她舍身救人的時候,直呼不敢置信。
“我奉天一族萬世為民!情況如此險峻,安寧不會武功,竟然選擇挺身救人。不虧是我家妹子!!!”奉天卜卜欣喜的說道,臉上滿是自豪。
代曉錦云無奈的輕笑著,歪頭看了眼天上的云朵,感慨道:“半月不見,這丫頭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