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舟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眼瞼下垂撇開了視線。

他繃緊唇角，想拒絕，又想起剛剛操場上他在莊思凝眉心處看見粉色煙霧，好半天才“嗯”了一聲。

莊思凝笑容都拉大了。

點滴輸完時，第四節課也下課，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兩人一起回了教室。

莊思凝從恒溫杯里掏出飯盒，把其中紅燒排骨份量多的那盒遞給沈沅舟。

想著沈沅舟早餐沒吃，她把那盒粥也遞過去。

“你先喝點粥墊墊胃。”

沈沅舟眸色深沉，他沒說話，默默接過去打開食盒。

一開蓋子，清香撲鼻，勾得人食欲大動。

在教室里的幾個同學紛紛聳鼻深吸一口氣，側目尋找來源。

發現是沈沅舟那邊散發過來的，他們做賊一樣吞了吞口水收回視線。

這怪物帶的飯這么香的嗎？哪里買的啊？

好想吃。

但是又不敢去問……

這么香的食物，沈沅舟也是第一次聞到。

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一下，聲音比較小，莊思凝沒聽到。

沈沅舟卻有些窘迫地壓下眼簾，側身避開莊思凝，手拿勺子慢慢舀著粥送進嘴里。

入口，他拿勺子的手頓了頓。

緊接著繼續面不改色地舀下一口。

即使面對從未吃過的美味，沈沅舟吃相依舊慢條斯理，矜貴斯文。

莊思凝提醒他：“別吃太飽了，墊墊就行，這里還有飯呢。”

沈沅舟眼睫輕閃，沒說話。

過一會兒，他放下勺子，把盒飯蓋子打開。

里面放的是紅燒排骨，魚香肉絲和一個時令青菜。

比較家常，但香氣比剛剛的粥還要濃郁幾分。

教室里幾個沒吃飯的學生聞著香味饑腸轆轆，受不了全跑食堂干飯去了。

吃完飯，莊思凝把飯盒收拾好，轉頭問沈沅舟：“你喜歡吃什么？明天我給你帶。”

沈沅舟偏頭看她，灰綠色瞳孔像深淵湖泊一樣深沉，煙霧繚繞，里面有什么完全看不真切。

他反問：“你為什么一定要給我帶飯？”

“朋友嘛。”莊思凝回他，又笑著說：“你不用有負擔。我比較愛做飯，你就當是我的菜品試吃員。”

沈沅舟垂下眼瞼不說話了。

—

下午放學后，莊思凝以手受傷不想家里人知道自己不方便涂藥為由，成功把沈沅舟帶回自己家。

沈沅舟在校冷冰冰不搭理人，這會兒卻很懂禮貌。

王奶奶第一次見自家孫女帶朋友回家玩，滿面堆笑，很是熱情。

“小舟呀，別站著，過來坐。”

“來來來，別拘束，吃水果，奶奶剛剛洗過的。”

說著，王奶奶不由分說，伸手把沈沅舟拉到沙發上坐著，倒了杯水放他面前。

被陌生人接觸，沈沅舟身體僵了一瞬，又很快放松，黑羽般的睫毛鍍著光落在眼瞼上，眼尾少見的溫和。

“謝謝您。”

“你這孩子，這么客氣做什么。”

王奶奶笑著摸了摸沈沅舟的頭發，面容慈愛：“你和凝凝一般大，叫我奶奶就好。”

沈沅舟黑睫輕閃，抿嘴輕扯嘴角，隔了會兒才小聲叫了聲“奶奶”。

“誒。”

王奶奶笑瞇了眼。

“想吃什么自己拿，奶奶去做飯了，讓凝凝陪你玩會兒，待會兒別走，在這吃飯。”

言罷，王奶奶樂呵呵起身往廚房去了，絲毫沒注意到沈沅舟微蹙的眉。

他沒打算留在這吃飯。

“別拘束，就當在自己家。”

莊思凝從廚房端出一碟點心，把它放在沈沅舟面前，坐下朝他眨了眨眼：“奶奶很喜歡你呢。”

沈沅舟斂下眸色沒說話。

但莊思凝覺得，那張瓷白的臉，好像比之前有溫度了些。

最后沈沅舟到底沒走，留下吃了晚飯。

王奶奶飯后去了西南街出攤，莊思凝本也要去幫忙，王奶奶卻堅決不讓。

說是難得帶朋友來家里，讓她在好好陪朋友玩。

王奶奶一走，家里就只剩下倆人。

沈沅舟站起身，撩起眼皮看向對面在翻書包的莊思凝：“你的手可以抹藥了。”

莊思凝掏出作業，笑著和沈沅舟說：“不用急，我們先一起把作業寫了再說。”

沈沅舟灰綠色瞳孔幽邃，似乎含了不悅，又似乎什么也沒有。

他斂下眼瞼，在莊思凝甜甜的笑容中，默默掏出好久沒打開的練習本。

莊思凝寫完作業抬頭一看，發現沈沅舟一個字沒動，在盯著練習本發呆。

她皺眉走過去，試探著小聲問：“你不會嗎？”

從未認真聽過課的沈沅舟眼睫閃爍，修長手指在練習本上蜷了蜷，一絲難堪涌上他心頭。

他知道學習很重要，但從小為解決溫飽耗費了他絕大多數精力，白天根本沒精神上課。

莊·震驚·思·萬分·凝呆住。

原來智商超群聰慧過人可以打敗主角的終極大反派，小學時，題目都不會做？

這合理嗎？

這很合理。

莊思凝收了自己的情緒，苦口婆心：“你這樣不行。以后我來幫你補習你欠下的功課。”

沈沅舟纖長黑睫底下眸色幽暗，他抿了抿唇，到底沒拒絕。

“就從今天開始吧。”

沈沅舟不愧是設定的高智商反派，雖然一開始都不會，但一點就透，還能舉一反三。

莊思凝很欣慰。

輔導完作業，沈沅舟幫莊思凝的手抹了藥，就提著書包要走。

莊思凝知道過猶不及，沒多留，她從自己的零食柜里抓了好幾把零食，連同治跌打損傷的藥一起塞進沈沅舟書包里，才放人。

“你太瘦了，得多吃點。”

沈沅舟看著鼓起來的書包：“……”

莊思凝不放心小孩兒一個人，跟著沈沅舟一起出了門。

屋外刮著風，冷風似刀，凍得人發抖。

莊思凝打了個機靈，偏頭發現才出門一會兒，沈沅舟卻凍得耳朵通紅，白皙的皮膚冷成粉色，上面黛色血管清晰可見。

莊思凝眉頭微皺。

s12星球的十月，溫度才四五度，沈沅舟卻穿得很單薄。

莊思凝壓下情緒，內心有了計量。

看著沈沅舟刷上Al汽車，她走進車窗邊，敲了敲玻璃：“天冷啦，記得多加衣服保暖哦。到家記得通訊給我報平安。”

沈沅舟輸地址的動作一滯，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他摁下確定鍵，余光瞥見笑容甜甜的人朝他揮手，倒退變得越來越小，最后消失不見。

沈沅舟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抬眸看路。

窗外霓虹閃爍，光斑打在他瘦削白皙的下巴上，讓他精致的眉眼落在灰暗陰影里，眸色像極潛伏的惡龍，幽邃得捉摸不透。

里面翻涌的陰暗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沖出那口深淵，把岸上引誘的人吞入腹中。

是莊思凝主動靠近的。

他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