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被長孫福生攙扶著，或者說被長孫福生牢牢地抓著手腕。給人一種生怕一撒手飛去的意思。風雨兼程煞有介事地舉著手機，似乎走在他前面的兩個年輕人和他壓根沒關系。他眼睛從眼鏡片下已經瞥見了柴會猜，但他不做聲。

胖胖順著柴會猜的眼光一下子發現了小妮子。突然叫到：“呀，小妮子。”他示意柴會猜。柴會猜佯裝成什么事也沒發生，轉身就走。他往包間走。走出兩步，回頭對后面說一句：“快來吧，飯都快吃完了。”胖胖快步小跑到小妮子跟前，想用手攙扶，長孫福生乘勢松開手。胖胖早就看在眼里，把腫脹的小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眼睛在小妮子和長孫福生臉上來回閃回，沒目標地問：“沒事吧？”

“沒事，沒事，能有啥事呢？別大驚小怪的。”長孫福生沒好氣地說。他知道胖胖一旦捕捉到一點蛛絲馬跡，就會說的滿城風雨的。這是風雨兼程剛才在樓頂上提醒他的。

胖胖嫌長孫福生突然變得生硬的態度，把胖臉蛋往下一拉：“誰問你了？多管閑事。”

小妮子突然有氣無力地停下來，抬起毫無血色的臉，望著大堂門外的充氣拱門，猶猶豫豫地說：“那誰，咋樣了？不用管我。”

長孫福生說：“誰？，嗷，別管那些了。那是些啥人了，把人害成這樣了，還顧得上他。”他的話只有小妮子和風雨兼程能聽明白。

風雨兼程埋頭翻動手機，盯著手機屏幕說：“最好的結局，喔噻，進了！最好的結局。”

幾步遠的奚工大聲叫住柴會猜：“啊呀，老柴站住。著急啥呢，我的事情你不愿意管，你也得看看你家姑娘吧，你也不看看你家姑娘，都成了啥了，”

柴會猜剎住腳，轉身說：“我咋不關心你的事情了？”然后走到小妮子跟前上下看看，不動聲色地說，“我知道你喜歡和人較真。一個碰瓷的，讓他碰去。他能真碰成殘廢也算他有本事。”然后把大墨鏡扶扶正，因為把腦袋抖動的有點過頭，差點把墨鏡晃蕩掉。他繼續保持著自己一向的沉穩習慣，說：“碰瓷的走了吧，走了就……”

長孫福生聽到這里差點沒忍住，脫口說：“不是，那誰……”

他的話沒說完，手腕突然被小妮子反抓住。小妮子使出全身力氣說：“走了，碰瓷的已經走了。沒事了。要不，福生你再到大門口看看？到底他們走了沒有。”她看長孫福生的眼神既迫切又含蓄。長孫福生和風雨兼程交換一下，說：“行，那你們去吃飯吧，我再看看。要我說，他們肯定理虧，早就走了。不信我去看看。”

風雨兼程含含糊糊地說：“沒事，去看看吧，馬上回來啊，周媽生日宴會等著你們呢。”

柴會猜聽到這里，馬上生氣地說：“就是，一上午就一個碰瓷的事，耽誤周媽生日典禮也那啥。快去吧，快去快回。回來大家好好為周媽慶祝生日。而且，還有奚工和老王，”奚工的老伴已經站在奚工身后，好像隨時在待命，等著奚工發號施令一同前往長孫福生老家看看。柴會猜意味深長地繼續說：“奚工兩口子有個決定要說說。”

胖胖伸長粗脖子望著奚工，突然跑過去，附身到奚工耳朵邊上耳語幾句。奚工倒是絲毫不隱瞞，仰頭說：“那有啥，明人不說暗話。我就是要到福生老家看看。因為福生照顧我們兩口子已經一年多快兩年了，快兩年了。我們給他啥他都不要，就是在我家吃住，那能吃多少。然后天天推著我們老兩口公園玩，現在還給我們洗衣服，還到醫院看病。有兩回住院，也是他陪侍。這么好的娃娃，嗯，”他突然激動起來，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不管不顧地轉頭四下看著說，“我干脆這的說吧，要不是今天剛才碰上我家老二，我還下不了決心呢，今天我算是徹底下決心了，我們下周抽個時間讓福生帶我們去他老家認認，然后我們就辦公正，正式認他做我們的孫子。”

奚工的一番話，把幾個人都說得目瞪口呆起來。胖胖干脆驚呼道：“我操，有這樣的好事？快把我嚇住了。我咋沒有這么好的命呢。”

長孫福生低著頭，左右晃動著身子，由于太感意外，不好意思地說：“嗨，我現在去大門口看看，看看那幾個碰瓷的人走了沒有，馬上回來，你們快回包間吃飯吧，周奶奶也等著急了。”說著就走。

胖胖突然意識到被她一向看不上的長孫福生，今天真是喜從天降太有福氣了。就嬉皮笑臉地快速跑去，說：“我也去看看，跟長孫福生沾沾福氣。”

風雨兼程依然翻動著手里的手機，一邊與手機對話一邊說：“快快快，臨門一腳了，臨門一腳了，哎呦又歪了。走吧走吧，先回包間吃飯。我還想讓柴老哥猜猜這場球賽最后誰能贏。”

柴會猜突然笑了，邊走邊說：“不猜席慕容的詩詞了？”

“不猜了。”風雨兼程說。

“為啥？”

“有一首就夠了。”

“聽詩的人，聽見了？”

“也許聽見了吧。”風雨兼程說著話已經進了包間。他一進包間，第一眼先看見端坐在正座上的周媽，然后瞟一眼周媽身邊紋絲不動的手有余香，哈哈笑道：“周媽老壽星，讓您久等了。給老壽星過生日，一幫愛玩的人都跑去玩了，哈哈。”

柴會猜跟著說：“就是呀，太不像話了，尤其是小妮子。她姑姑的八十五歲大壽，怎么就玩去了。虧的我姐姐身邊一直有手有余香妹妹陪著，要謝謝手有余香妹妹啊。風雨兼程老弟，來，再給大家朗誦一個席慕容的詩詞。”

風雨兼程似乎要有準備，也早有這種愿望，馬上說：“沒問題。我再找一首席慕容的詩啊。先等等。你們先吃，奚工，王姐，還有蓮蓮，還有你們，”風雨兼程大手一揮，把其他六七個人都嘩啦進來，“咱們都陪著老壽星再喝點，我再找一首。”

周媽笑嘻嘻地看著大家，想摘掉臉上的大茶色眼鏡，手指觸碰到眼鏡時又停下來，說：“我和有香都吃得差不多了。唉，小妮子剛才干啥去了？一直忙。福生呢？把他們也叫回來，好好吃點飯。現在的年輕人，像小妮子和長孫福生這樣的好娃娃真的不多，都對老人那么好。小妮子對她爸爸媽媽那么好，長孫福生對奚工兩口子那么好。真難得。來，小妮子快來吃吧。唉？誰去叫一下福生，胖胖叫去了？”

周媽話音剛落，突然間，敞開著的門口，闖進來一個人。是胖胖。胖胖的胖臉漲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大聲叫到：“壞了壞了，福生，福生，被公安局轉走了！”

“轉走了？”大家驚問。

“不是，抓走了。”

（全文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