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霜羽沒有醒來的征兆，而凌天雖知道了辦法卻遲遲未行動，似乎在猶豫什么。

自其他學員回來后，霜羽一直躺在笙簫殿修養。因此她回到學院的事其他學員一概不知。關于這件事，學院似乎瞞得很緊，有看不慣她成天冷著臉的說她已經死了，或者事不關己地說著風涼話，亦是有如琴絕這般心急如焚吃睡不安的。當然，最后一種基本沒有。霜羽在伏音學院的人緣，著實算不上太好。

琴絕也曾想過從塵心那撬到什么話，奈何這老頭嘴跟上了封條似的，對此閉口不談。許是琴絕頻頻找她嫌煩，現如今只讓他們自行訓練，連課都不上了。也有可能是躲著不讓見，一天見不到他人影。

塵心什么都不說，學院里那幾位長老她又接觸不到，又不能再去魔霧森林。現在，琴絕能做的，只有等。

寬大巍峨的殿宇中，四周擺著的燭火熄滅。笙簫殿有一扇特別大的窗戶，學院幾位長老中除了三長老外大多都已人到中年，其中余吾尤為注重“養生”之道，余吾喜靜，平日在此也能曬曬太陽。其次，這么大扇窗戶，陽光照射進來也讓這大殿不那么冷清。

此刻，那扇窗戶的四個小格全部打開。正是清晨，日光已經出來了，那陽光細碎斑駁如碎影，沒有窗戶的阻隔直接照進來，許倦生靠在窗戶邊，正拿著個葫蘆喝酒，卻時不時看向遠處。

凌天仍是一副沉重寡淡的樣子，又似有些心不在焉，已經不知坐在那發了多久的呆了。

兩人都出說話，一時間笙簫殿格外寂靜。

忽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余吾從里殿出來。見了凌天，勸道：“怎么樣，想好了嗎？我總覺得霜羽的這一關沒那么容易過，已經過了這么久了，她還未醒。恐怕只有……”

話未說完，凌天陡然站起，嘴上說著：“我去看看她。”余吾無奈，連忙跟上。

凌天還未踏入房間，突然聽到些動靜，加快了步伐。

床榻上，霜羽蓋著云錦絲被。此刻她面頰微紅，身體輕微顫抖。待凌天二人走近時，霜羽顫抖的愈發厲害，臉亦愈來愈紅，她雙手攥得很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龐留下，滴在鎖骨處。這異變讓余吾手足無措，凌天卻一動不動。

霜羽的眉也輕皺著，胸口悶熱，如烈火中燒般。倏地，一口血吐出，流在枕邊，床單被染紅。

二人同時一怔。

這是自打霜羽被帶回來后，唯一有過的反應了。

她動作漸漸停息，接著又如先前般，又似昏睡過去。

見此，余吾急道：“來不及了，再拖下去真的來不及了。”

這回凌天只思索片刻，便道：“好，我帶霜羽去煉丹府，即刻啟程。學院的事就交給你了。”

……

如今塵心為躲琴絕，白日鮮少看到他。這幾日練武場可熱鬧了。

練武場除了比試臺，還有很多設施供學員使用，施展身手。修煉之事，不僅是等級的突破，更重要的是體力與技巧相結合，這世上，靈力不是萬能的。是以，適當的訓練也是好的，便于日后作戰。若沒有好的身手，空有靈力是不行的。

偌大的練武場，大多學員在根據自己特性訓練身手，亦有在比試臺上切磋共同提升的。單單有一人不同，仍是在練武場，一塊空地上。一女子盤腿而坐，雙眸緊閉，黑發披肩。

女子猝然撐開雙眸。呼吸有些急促。琴絕苦惱，沒有打聽到霜羽的消息，她不能安心。普通的訓練都無法專心，連簡單的冥想也是如此。她也是糊涂了，冥想冥想，必然要全心專注，如此走神，險些攻心。

賀賢正在練劍，這人雖平日游手好閑，做什么事都漫不經心，但其實他在學院之中實力并不低，甚至能與琴絕匹敵。

賀賢剛剛練完劍，正用衣袖擦汗，偶然一瞥瞧見那邊心不在焉的琴絕，向她走去。琴絕仍在走神，冷不丁被人一拍肩，嚇了一跳。猛地回頭，余光看到他的劍，又是一驚。“你做什么？”

賀賢一臉茫然。反問：“你怎么了？”

賀賢一眼瞧出她心中所想，畢竟現在塵心都被找怕了。“你在擔心霜羽？”

琴絕點頭。

“放心，她已經回學院了。”

“你怎知？”琴絕疑惑。

賀賢笑道：“這幾日我經常看到倦老頭在笙簫殿喝酒。”

琴絕確實有想過直接找院長，雖然是她師父，但二人到底不熟，她對凌天也不甚了解。更有傳聞說他喜怒無常。如此，她也不敢靠近笙簫殿。

想來賀賢是個不怕死的，經常靠近那里，甚至還在那聽過墻角。可是，這跟霜羽是否回到學院有什么關系？

琴絕想著，便聽賀賢繼而道，語氣帶點幸災樂禍的滋味：“你想啊，幾天過去了，倘若小羽子還未回來，那倦老頭還能再那瀟灑快活地曬太陽喝美酒嗎？早就‘尸骨無存’了！”

琴絕一時著急，并未計較賀賢對霜羽稱呼，他說的并無道理。但琴絕依舊心事重重。

梅花樁密而多，一人穿茶色勁裝，青絲豎起。她身形纖細，踩著梅花樁，步伐輕盈，身輕如燕。穿梭在其中，手中猝然出現幾枚銀針，朝不遠處的木樁擲去。之間銀光乍現，幾枚銀針擲出，那女子已經到達梅花樁盡頭。

冷付雪上前，木樁上赫然插著三枚冰針。見此稍稍蹙眉，五枚冰魄針只中了三枚。其實這木樁與梅花樁的粗細不二，且是在騰空跳起時發出，能中三枚已是不易。但冷付雪對自己要求很高。況且，這樣的訓練她不是沒有練過，以前從來沒有如此。

她垂眸，掩去眼底一片情緒。半響，她將木樁上的冰針取下。

……

煉丹府府主楚青茗，一介女流之輩，卻不輸任何男子。年少時在練藥方面頗有造詣。煉丹府上一任府主便是楚青茗的母親，當時煉丹府勢力并不強盛，府主曾帶著年幼的楚青茗四處游歷，教她識藥草，學藥術。自母親離世后，楚青茗擔任煉丹府主。這位新府主還是很有幾分本事的，短短幾年時間，煉丹府的地位與勢力很快在伏音穩固下來。

但聽聞，楚青茗這人待人待事平和淡漠，不爭不搶。煉丹府的地位已經不容撼動，楚青茗也沒有繼續爭的念頭。

而如今的煉丹府，筑基于云巔之上。

……

云霧籠罩著群山，青山隱現，霧氣繚繞。山下樹木繁茂，翠竹成蔭，山崖陡峭，遠處似有江流涌現，清靈悅耳。山崖邊，有一條蜿蜒曲折的青石小路，蔓延至山頂。尤似一幅山水畫，勾畫出濃墨重彩的一筆。

巍峨群山之上，矗立一府邸。府邸周圍仍有白霧環繞，像云錦天邊的宮殿，神秘莫測。

府邸前，站立一中年男子。灰袍裹身，一雙眼渾濁又尖銳，此刻他駝著背，背上背著一年輕女子。女孩身材較小，在他背上顯得脆弱又無力。

男子佇立在煉丹府前，半響終于抬步朝前走去。

諾大的府邸前，連個侍衛也沒有。這男子背著女孩輕易踏過臺階。周圍似有靈力涌動，如水流淌過，輕微而薄弱，瞬間即逝。

內院房中，一女子靠桌而假寐。手抵在耳前，雙目微閉，睫毛細而長。寬大的袖袍耷拉在桌邊。有細流涌動，圍繞在女子身邊。正小憩的女子猝然睜眼，聲音平淡的聽不出情緒：

“十三年了，你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