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已經是入冬時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的衣著都是臃腫了不少。雖然還未下雪，卻也已經讓人感受到了冬天的“冷”情。

而寧缺的小院子里，可是熱火朝天得很。

橙紅色的火焰跳躍著，伸長的火舌隨風擺動著，不時舔舐著青石板的背面。偶爾冒出來的煙把原本干凈的青色石面烤的黝黑。

呲啦啦，呲啦啦。

樸實無華的五花肉片，在輕輕刷了一層油的滾熱青石板上蜷縮起它的身軀。石板很燙，肉片很薄，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食材，跟幾乎不能被稱之為廚具的石頭相遇了。

它們迸濺出了愛情的火花！

肥肉忍受不了那滾燙的熱情，只好不停吐出很潤的油。瘦肉變了顏色，邊緣處被煎出黃褐色的焦邊。

細長的筷子挑起來一塊看樣子差不多了的肉片。

在眾人期待并偷偷咽口水的目光下，寧缺一口吃下。

“嘶啊，好燙……”

燙，無與倫比的燙。肉片才剛剛挑起，就被無情的送入到口中。所以，在它還沒來得及展示自己的美味的時候，滾燙的溫度已經向唇齒發起了第一次沖鋒。

等不及溫度降下來，舌齒不由自主的開始了咀嚼。幾乎是眨眼間，肉片就被撕裂開來，肉汁溢滿了整個口腔。

事先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腌制，這使得肉片即是在沒有蘸料的前提下也不會沒有滋味。相反的，微微的底味反而更能凸顯出肉本身的味道。

“怎么樣，怎么樣，嗚，我的口水都要止不住了呀。少爺！”

小花雙眼放光的程度不亞于一個萬年色狼遇見了一個傾心雨他任君采摘的大美女。

眼睛是連眨一下都不舍的。

“嗯，開吃吧。”寧缺說著，先夾了三片到陸凝華手里的碗里面。

“好耶！”

小花一下子夾起來三四片，丟到碗里面之后立馬夾起來一塊塞到嘴里面。

“啊啊啊，好燙。”

小花被燙的張大的嘴巴，甚至能看到那塊五花肉在她的白齒粉舌間做著最后的掙扎。

月三娘手快，卻也只夾了兩片到自己碗里面。看了看小花被燙出來的囧樣，她只好挑起一塊，卻沒有吃下去，而是輕輕呼著氣。

“娘子覺著如何？”

“嗯，好吃。”陸凝華只是吃下了一片，但也被唇齒產生的美味律動所折服。

“夫君的手藝，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哈哈……”

寧缺用筷子把已經烤好的肉片撥弄到一旁溫度較低的地方，讓它們還能保持著溫度，卻不會焦胡。

身上的外傷已經好了不少，他現在也能正常下地活動了。

寧缺從一旁的盆子里又拿起一雙筷子，夾著腌制好的肉片放到青石板上，又碰撞著發出一段十分美味的音樂。

“虎妞，你要不吃我可都夾走了……”

小花眨眼間吃完了自己碗里面的肉片，轉眼就開始打起了寧缺留給琪琪格的那部分肉片。

琪琪格沒時間？那她在干什么呢？

“胖丫你敢！要是我的肉片少了一塊，哼哼，這烤羊腿你就一根毛都吃不到了。”

琪琪格坐在不遠處的一個火堆旁，上面用簡易的支架正烤著一只羊腿。

金黃色外皮，散發誘人香氣的羊肉。不時還有脂油滴落，直接被火焰所吞噬。

今天當寧缺提出來吃烤肉的時候，虎妞琪琪格就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說是要做她最拿手的烤羊腿給大家吃。一開始寧缺也是抱著試試的態度，讓月三娘和小花出去采買的時候帶上琪琪格。

虎妞煞有其事的架上火開始烤的時候，寧缺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怕這姑娘也跟自己的某位胖丫好友一樣，一不留神就把廚房點著了。

不過觀察了一會兒，發現虎妞確實是在熟練的烤制著羊腿的時候，寧缺真是又安心又驚訝。

“少爺，那幾碗又黑又刺鼻的東西，也是吃的嗎？”

小花不愧是吃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寧缺手邊擺放著幾個碗。

一個黑漆漆粘糊糊的，但是聞著好像有股子奇特的醬香。

一個是像油一樣，卻散發著刺鼻子的味道。

還有一個應該是醋吧。

“啊對，這是我調制的三種蘸料，你們可以用肉片蘸幾下再吃。”

小花一馬當先的去嘗試。

“啊，這個是什么，樣子雖然不好看，但居然還甜甜的。”

那是寧缺用自制的甜面醬跟買來的其他醬按比例混合調味后的第一種蘸料。

味道主打的是咸甜口。

“啊……這個，這個……”

小花在吃下蘸有第二個蘸料的肉片之后，忽然捏著鼻子，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那是用之前提到過的辛油跟花椒末混合出來的。

沒別的，除了辛辣就是麻和咸。雖然估計也只有寧缺一個人受得了這種沖擊性比較強的味道。

“這個，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看小花好像被什么刺激到了，說什么也不去嘗試最后那一個即使看上去好像就是醋的東西。

陸凝華當然信得過寧缺，于是就嘗了一口。

調過了的醋里面，除了香醋米醋陳醋之外，還加了糖和鹽調味。于是產生了不是很酸的開胃口感。

“好了！我烤的羊腿好了。”

琪琪格興奮的舉著整個羊腿走了過來，寧缺也被濃郁的肉香味給吸引的抬起頭來。

五花雖好，卻也好似西蜀的川妹子，樸實火熱，但也只是靈秀的山間女子。

這羊腿雖然有些地方被熏燒的有些發黑，卻散發磅礴的肉香。就像是一國之中即將出嫁的盛裝公主。

不是我抵抗力低，實在是她給的太多了。

琪琪格笑著露出虎牙，用小刀把肉塊都割下來。寧缺順手，就幫她把肉塊切成了適口的大小。

剛才的肉片雖好，卻缺少層次。畢竟為了好熟和入味，肉片切的是極薄的。而這羊腿不同，因為肉質的厚實，導致切下來的每一塊肉都有著不同的口感。

最外面的那一層肉水分流失過多，烤的發硬。但是咀嚼起來也是越嚼越香的那種。中層的肉烤的剛剛好，只是滋味少了一點。要提前撒上調味增香的調料，或者蘸著寧缺調好的蘸料吃。味道鮮美，讓人欲罷不能。最里面的也就是貼骨的那部分，爆滿肉汁，稍微蘸上一點調料幾乎是讓人無法拒絕的。

“給胖丫，這是你的。”

琪琪格直接把手里頭那將肉剃干凈的骨頭丟給了小花。

“你當我是狗啊！”

小花怒吼一聲，然后發現了骨頭上還殘留著的一部分肉。她本著絕對不浪費糧食的心，拿起來骨頭把肉啃了個干凈。

“少爺，灶上還溫著魚湯。”

月三娘在眾人吃的差不多的時候輕聲提醒了寧缺一下。

灶上的雪色魚湯里，還飄著白嫩嫩圓鼓鼓的魚丸。

“哦對，把魚湯端來吧。吃得差不多了就喝口湯……”

那魚湯，寧缺本來是打算弄成火鍋湯底的。配上魚丸，羊肉片，再加上一些時蔬。嘿，那肯定是沒得說了。只不過琪琪格的自告奮勇有些打亂了寧缺的計劃。不過還好，吃了肉，喝上一碗有時蔬有魚丸的鮮魚湯也是很滿足的。

……

夜深了，因為吃得飽飽的又喝了碗熱魚湯，眾人都暖暖活活的準備入睡了。

寧缺本來是解下了外衣，同時口花花的調戲陸凝華。

可忽然臉上神色一凝，徑直走出去。

推開院門，是楊老嚴肅整齊的臉。

“圣上宣你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