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至夜，烏云壓頂。

看不見星月，明明給人一種要下雨的感覺，卻半點雨滴也沒有。

老話說：重陽無雨一冬晴，重陽有雨一冬淋。就是說，如果重陽不下雨，那這個冬天就晴天為主；如果重陽下了雨，那這個冬天就要多以雨雪為主。

借著漆黑的夜色，寧缺一個人一把刀的往六扇門總部走來。

依舊是一襲黑色斗篷，一件鬼面具。

腰帶上掛著他的腰牌。

穿過暗道，不知道在多少人的目光監視下，去往閻王殿。

通報的探子，很快就被鬼判來了的消息傳到了血魔的耳朵里面。

“諸位……”

血魔抬起頭，四周都是絕對的心腹手足。

他猙獰一笑，目光里閃過兩道猩紅色的光亮。他把一條青色布帶綁住自己左手腕子上。周圍的人也是有樣學樣的，把布帶系好。

今夜，他就要翻覆天地。

“今夜正是好時機，我都安排好了。咱們分兵三路，一路去監牢，一路去后宅，一路跟我去閻王殿。”

眾人皆是俯首稱是。

去監牢的，救出羊奮。

去后宅的，殺死凌罰。

去閻王殿，殺人奪權。

血魔把人分配下去，再三確定了一下跟外面暗探接應的時間的地點。他這一次，不敢說有十成把握，也有九分勝算。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張本不屬于他的面容，也已經戴了有兩年了。他都已經習慣了，習慣到已經忘了自己原來的姓名。

西梁飛花堂。

是原本直屬于皇室的暗探機構，后來因為拓羅氏崛起，拓羅的人慢慢滲透入飛花堂。一直到現在的拓羅族長時，飛花堂雖然名義上還屬于皇室節管，但實際就只聽從拓羅氏的指揮了。

飛花堂有種易容的秘術，通過長期跟目標接觸，先模仿對方的習慣跟語氣，再用特殊藥水浸泡全身，加上針灸和配套功法。就能把自己完完全全變成另一個人。

兩年前，偶然得到了血魔外出的消息。他奉命潛入大齊，慢慢接觸血魔，又用了特殊手段控制住血魔，把他嘴里的秘密全都撬了出來。

血魔與鬼判不合，血魔喝茶都是一口悶，血魔與凌雪關系不一般，血魔看不起問尸……

正因為這些細節，他在六扇門這些天表現的毫無異常。還得到了不少統領的支持幫助，又聯系了所有藏在梵都的暗探。

……

閻王殿。

寧缺跨步進來，看見站在正中間的白衣倩影。

“雪兒姐。”

凌雪沒佩劍，腰間就掛了一個酒葫蘆。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寧缺，然后又把目光落回到殿中的主座之上。

寧缺走過去，看著凌雪的側臉。

臉頰上帶著異樣的蒼白，看來這些天她對于凌罰的事情一直是憂心忡忡。

寧缺沒說話，又貼近了幾分，伸出手把她的腰際攬在懷里。

凌雪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平靜倔強背后，藏著不安和憂心。

慢慢低下頭，把自己的臉埋到寧缺的胸口。

無聲有淚。

也許就只有這樣，她才能得到一絲安慰和寧靜。

寧缺的右手撫在她的后背，左手扶著她的腰際。過了一會兒，左手摘下來那個青色酒葫蘆，同時右手一抹。

一根漆黑的針齊根沒入到后心。

噗。

一口鮮血噴到寧缺心口。

寧缺雙手一絞，緊緊縛住了懷里的女子。

“嗚……救……救……”

任憑她怎么掙扎，都逃脫不了寧缺的懷抱。只能任由黑針上的毒一點點侵入到她的體內。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小，嘴角吐出來的血不再是鮮紅色的，而是泛著異樣的黑色。

女人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死。

最終，她從寧缺的懷里滑落到地上。

至死，雙手都緊緊拽著寧缺的斗篷一角。

刺啦。

寧缺干脆把斗篷撕下來，丟在一旁。

斗篷下，是那身代表著六扇門的黑底銀線狴犴官服。

胸口的狴犴圖案，被吐出來的鮮血染紅了雙眼。

寧缺拔開酒葫蘆的塞子，仰頭猛灌了一口。

還是熟悉的烈酒滋味。像刀子一樣，在體內撕裂著，灼燒著。

呼，吐出一口酒氣。

“差不多該來了……”

寧缺話音剛落，就看見血魔帶著一大批人來到了閻王殿門前。

“鬼判！你竟然殘害同門，莫非你要造反！”

血魔只是匆匆撇了一眼地上的尸體，就大喝著怒罵寧缺。雖然跟他設想的不太一樣，原本是打算讓凌雪找機會發難，只要二人交上了手，他再帶人趕到。就能直接坐實鬼判殘害同門，背叛衙門的罪行。

可沒想到，這個凌雪可能暴露了什么明顯破綻，竟然直接就被寧缺殺掉了。

不過死了也好，這樣一來，就是鐵證如山。

寧缺的冷笑，從猙獰的鬼面下傳來。

拔刀出鞘。

“殺了他……動手！”

“動手！”

血魔跟寧缺的聲音幾乎是重疊在一起，一時間分不清楚是誰在指揮眾人。

頓時刀光劍影，血肉紛飛。

……

監牢外，因為血魔的放水，外面接應的人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到了監牢這里。

“據消息，這最里面就只有犯人跟一個老獄卒。等會把所有囚犯都放出去，咱們趁亂帶姓羊的走。”

首領再次重復了一遍任務，然后首當其沖的推開了監牢的房門。

先去把那個老獄卒制止住，然后用搜出來的鑰匙，把一間間牢房的門鎖打開。

“羊公子，快跟我們走。”

備受折磨的羊奮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由一個人背著就往外面走去。

這個時候首領發現，即使打開了牢門，也沒有一個囚犯跑出來。他們就好像看不見門開了一樣，還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詭異。

首領心里沒由來的泛起來一絲寒意。

……

后宅。

白色衣衫的倩影，輕悄悄的走到凌罰的房間門外。

從窗戶上的小洞里看去，屋子里就只有躺著的凌罰跟坐在床邊應該是他妻子的女人。

唐雨依背對著窗戶，故而外面的人沒有看見她的臉。

白衣倩影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奇形怪狀的小東西。

把細長的一頭伸入到窗戶的小洞里面，然后輕輕吹氣。

無色無味的粉末，就隨著飄落進屋子里面。

那是極其高明的迷魂散。

果然，沒有過多大一會兒，那個原本坐在床邊的女人，漸漸俯下了身子，看樣子已經是睡著了。

白衣倩影才推開了門，等到屋內迷藥散去，才進入到屋子里面。

她本來在外面就能直接放毒毒死凌罰，可她偏要進來。她對自己調制的劇毒最為了解，幾乎是普天之下神仙難解。她手里是有解藥的，不過不可能到凌罰的手里。

那他到底是怎么才沒死的呢？

難不成六扇門里面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用毒大師。可是在江湖上，用毒是大忌，大齊這里幾乎是沒有人用毒的呀。

剛走進幾步，忽然間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她正驚慌，卻看見唐雨依明亮且帶有一絲玩味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戲弄老鼠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