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說？”

寧缺坐在了蘇炳的邊上，把手指搭在自己懷里的長刀刀柄上，輕輕的敲擊著。

“你說，為森么藥呲沙皇四……”

蘇炳嚼著酥餅，口齒不清的說道。

“你把嘴里的東西咽了再說話！”

寧缺不耐煩的拔出來三寸刀鋒，冰涼涼的光正好照射在蘇炳的臉上。

“咕咚……我是說，從刺殺皇嗣到我們龍衛加禁軍，你們六扇門傾巢而出，是不是都很奇怪。”

蘇炳拍拍手，把手里的糕點小心包好，塞進懷里面。他從腰間拿下來水袋咕咚咚喝了一大口。

寧缺沒有接話，他靜等著蘇炳后面的話。

“刺殺兩個還沒出生的皇嗣，你覺著是為了什么呢？又有哪些家伙會這么做呢？”

蘇炳反問寧缺，他的目光里沒有了半點戲謔，有的只是比刀鋒還冷的理智與清醒。

“刺殺皇嗣，自然是為了借此打擊陛下的精神，以此來動搖我大齊根基。”

寧缺一點點分析著，他看了眼蘇炳，發現對方好像認同的點了點頭。于是繼續說了下去。

“至于是誰做的……我想逃不過就是西梁或者月國了。”

“不對，你少分析了一個勢力……”

蘇炳立馬指出了寧缺的漏洞。

“你是說……北方？”

北方，自然指的是跟蕭炎有關的一股巨大勢力。不過對方現在還在努力收拾北方的各種部落和土匪。

“不是。”

蘇炳擺了擺手，他接過話頭，繼續說下去。

“北邊那個叫蕭什么的家伙，還沒能力和時間做這種事情的。我說的是……前朝余孽。”

“你說的是……先帝爺剿滅的那些輔助妖皇的亂臣賊子。可他們不早就被剿滅干凈了嗎？”

寧缺倒是沒有考慮到有關前朝余孽的事情。畢竟這些家伙已經許多年沒有出現過了，寧缺也只在卷宗里面看見過。

“他們的事情是歸我們龍衛管的，你們六扇門不沾手自然就不知道。”

蘇炳說著，把腰間的翠竹長刀放到膝間。一點點把刀鋒抽了出來，用指甲在明亮的刀身上輕輕摩擦著。

“那些家伙就像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最近一次，也是在十幾年以前出現過了……”

“西梁，月國，前朝余孽。”

寧缺晃著手指，一點點盤算著局勢。

“現在考慮對手是誰，不如回頭看看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蘇炳把目光投到遠方。今天的月牙兒很小，幾乎是沒有什么光亮。放眼望去，天空烏漆嘛黑的像一塊黑布遮蔽下來。

皇宮里，只有微弱的宮燈閃爍著點點的光亮。

“你說刺殺兩個沒出生的皇嗣，是為了打擊陛下的精神。我也不同意……”

蘇炳一句一句反駁寧缺剛才說的話。

“如今太子爺已經成年，更是育有皇孫。咱們打個比方，即使皇嗣有失，陛下承受不了打擊，不能主持朝政。可只要下紙詔書，讓太子監國就是了。根本就動搖不了我大齊的根基。”

“說的對，那……”

寧缺擰著眉頭，他一時間覺著現在的局面很別扭。就好像是兩個荷槍實彈的武警，守著一個只裝了一張百元大鈔的盒子。怎么看，怎么別扭。

“先不管對方是誰，他們的目的決對不是皇嗣，而很有可能是太子爺或者……”

蘇炳躺了下來，斜眼瞥了寧缺一眼。

寧缺緩緩吐出來最后兩個字：

“陛下。”

“那如果讓你選，你會對誰下手？”

“太子。”

寧缺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脫口而出。他說出了口，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為什么呢？”

蘇炳閉上了雙眼，又恢復到一開始見過的懶散模樣。他翹起來二郎腿，腳尖還一搖一搖的。

看樣子就覺著欠揍。

“現在已知陛下身邊就有楊老跟你說的那位龍衛一統領齊甲，再加上這些天我師父也一直都在。三位先天高手，怕是一般情況下不可能被打倒的吧。”

“說的對，繼續……”

“不過……既然這些事情你我都能猜得到，那陛下跟我師父也是能思慮到的，他們一定留有什么后手吧。”

“所以呢？”

蘇炳打了個哈欠，動了動身子，選了個舒適的睡姿。

“所以，現在看來就只有等著了。”

寧缺也躺了下來，看著黑沉沉的天空，說道：

“現在，敵人在暗處，我們也在暗處。就等著對方露出馬腳，那樣我們就能順藤摸瓜，一舉剿滅了。”

“說的容易，希望到時候也能順利吧。”

“……”

……

十月十八，小雪。

寧缺抱著從御膳房偷……呃不，是拿，拿了不知道是第幾壇的御酒。正一口一口的喝著，這可把旁邊的某個家伙饞得眼淚都快要從嘴角流出來了。

灰蒙蒙的雨云壓得很厚，讓人看不見日頭。

“也不知道什么時辰了？”

蘇炳蹲在旁邊，只能一邊聞著酒香一邊啃著酥餅解饞。

寧缺瞄了一眼天空。古代的人大部分通過日頭的位置就能大概判斷出來什么時辰了。如果要準確時辰，那就只能看日晷了。不過日晷在這種沒有日頭的陰雨天可是不能用的，要想知道時間的話，就只能跑到司天監里看那個水漏計時的東西了。

忽然間感覺到臉上有涼涼的。

寧缺跟蘇炳同時抬起頭，看著天上半雨半雪的飄蕩著。

說是雪吧，卻剛落下就化成了水滴。

呵呵，算是雨夾雪吧。

“啊，好痛！”

寧缺耳力驚人，幾乎是一個瞬間就聽到了華陽宮里面傳來的痛呼聲。然后就聽見宮殿里面，宮女太監慌亂的呼喊聲跟腳步聲。

蘇炳雖然不如寧缺，卻也很快感覺到了宮殿里面的異樣。他沒說話，慢慢抽出來腰間的翠綠長刀。

刀鋒冰冷，比剛落下的雨雪還要冰涼。

水滴沒有滑落，反而是在刀身上凝結出來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寧缺也抽出長刀，沒有言語。

他手里的這把長刀，時隔多年又一次為了大齊皇家血脈而揮舞。

而這一次，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喋血刀下。

“你猜猜，是誰先沖進來？”

這個時候，蘇炳居然還能偏過頭去跟寧缺開個玩笑。

“不知道，不過……”

寧缺眼眸寒光乍現：

“誰的人，誰收拾。”

“那是自然的，你的人你殺，我的人我殺。”

蘇炳才剛說完，就看見幾道身披輕甲的身影沖了進來。

那些人都是龍衛，各個穿著整齊，腰懸令牌。

“瑪德……”

蘇炳暗罵了一句，身形已經從屋頂上俯沖下來。

“統領，我們是……”

那人還沒有說完，就感覺脖頸一涼，緊跟著就是熱騰騰的白霧升起。血染征袍，人已斷氣。

剩下的人也抵抗不了幾招。

別看蘇炳好像在寧缺手上過不了幾招，可他的刀鋒在展露的時候卻一點不弱。甚至在翠竹神兵的加持下，能勝過還沒進入先天時候的寧缺一頭。

刀鋒閃過，滴血不沾。

砰砰砰砰。死尸盡數倒地，紅色的液體溢滿了腳下的土地。

蘇炳的臉上頭一次出現跟刀鋒一樣的冷冽。

他用刀挑開那些人的面罩，一個接一個的看過去。沒有一個人是他認識的。起碼不是他手下的龍衛，更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龍衛。

“怎么樣？”

“跟我們猜的一樣，果然是穿了我們人的衣服，企圖混進來的。”

“開始了……”寧缺看似是在笑，卻沒有半點的笑意。

那笑容，像是勾魂的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