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

乍然一聲驚呼，嚇得猶留腿軟，以為好事又要多磨，接著所有的目光幾乎是同時射向一個人。

“天哪！天哪，居然是神馬！”及時湊上前的主事大人連連驚呼，神色驚慌，手舞足蹈嚷叫起來。“不好了，恐怕是驚動了神山之上的靈物！”

濕漉漉的幾個小腦袋擁擠在落葉堆邊，好奇地望著這些陌生人。博赫努一遠眺藏身在霧里云后的山巒，輕蹙眉頭，不知所思。

“這神經病不會是博赫城堡那個主事吧！”云溪一臉不可置信，身子往后蜷縮，嗤之以鼻道，“呼天搶地，行為夸張，老家伙指不定就是巫族冒充的！”

“巫醫族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地隰冷靜告訴他們。

“居然還有這段故事，這種八卦未來族長如何得知？”云溪問。

“主事大人生病，巫醫族救治，誰知主事大人質疑巫醫族的救治方法根本不是救人而是殺人，一番侮辱后還諸多嫌棄，故而結下了大仇。”

當真如此，那這位主事大人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他默默地投去一眼，在陰城之中，能有膽量質疑巫醫族的人并說出口的，寥寥無幾。就算是博赫努一，也從不正面否定巫醫族，據說當年危城時，擁護博赫努一的勢力里，就有巫醫族。

“巫醫族最容不得就是別人的質疑，想來博赫努一耳朵肯定長滿了繭子。比起巫醫族，這大驚小怪的主事大人也是半斤八兩。以他煩人的勁頭，等未來族長坐穩寶座，估計還是個主事大人。”云溪最怕人煩，巫醫族便是其中之一。“前后主事大人，后有巫醫族，未來族長的命運真是一言難盡，異常坎坷啊。”

“父親能讓他成為博赫主事，絕對不是一個少見多怪的無知之徒。”未來族長顯然比未來首領要樂觀很多。

“無知不無知，倒是沒法衡量，但這臭舌頭能在巫醫族眼皮下還活蹦亂跳的，也算是擅長活命的人才。”云溪難得稱贊人，而且還是個壞事的討厭鬼。

“父親自有他的用人之道。”地隰說。

平日里，私生子與主事大人鮮少交集，只是遠遠見過一兩面，根本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長相。這個人長得挺別捏，說不出來哪里怪。“這個討厭鬼什么來頭？”情緒翻滾，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未來族長，你不會當真不知道吧？他知道嗎？”云溪甚是詫異，用下巴指著博赫努一的背。“很好，他成功地引起了未來首領的注意。”

“別胡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現在的族長是父親，父親用誰，怎么用，自然有他的考慮，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平時里遠離八卦是非的長子，竟然也關注城堡里的每個人及相互關系。原以為只有以私生子為盔甲的他，需要時時刻刻警惕這些鋒利的蜘蛛網。

不過這些小馬駒當真是神山之上的靈物？他的直覺不太相信這個主事大人，興許是神經過敏了，此處乃是娘子山，又不是仙嶺。若是神山之上的靈物，為何出生在古刑場附近，若說是妖魔鬼怪的后代倒是有點可信度。

“那不過是個傳說罷了。”博赫努一終于回神。

右手掌覆蓋心臟位置，主事大人驚呼：“將軍！”

還沒有等博赫努一回答主事，“父親.....”云溪叫道。

“父親，我要養這只！”地隰搶了個先。

“父親，你不能厚此薄彼，我要，小猶留也要！”云溪不甘落后，反正小馬駒夠數。

眼神越過主事大人的頭頂，博赫努一厲聲喝道：“胡鬧！”說罷，再度眺望山巔，隨即回望向主事大人。“會是傳說中的靈物嗎？我瞧著，不過就是幾只再尋常不過的幼崽。興許主事大人常聽孩子們胡說八道，一時認錯了。”

常年累月奔波在外，博赫努一從未見過神馬，更何況天天窩在城中連郊區都鮮少踏入的主事大人。他能想到這些，在場的每個人必定都能想到。

“父親，要是尋常馬，養著也無妨。”地隰提出了自己的理由。“常聽馬夫們說起，若是自小養大的馬，必能通曉主人的心思。暗夜鋼軍向來信仰戰馬之神，娘子山也算是博赫家族的圣地，此地此時出現四只小馬駒，或許是諸神庇佑博赫，還望父親準許。”

左手拽著地隰，右手拽著云溪，他心里不停祈禱：野林諸神啊，請賜我小馬駒吧。

“將軍，事關長屏安寧，不能不謹慎行事。正是因為神馬乃是戰馬之神，更是暗夜鋼軍的信仰之神。”主事大人確實是個掃興之人。“今日神族之境應是為馬駒出生而打開，四公子恰好誤闖入，才驚擾了神馬，此時應該速速離去。”

瞅著馬蹄前的幾只小東西實是不俗之獸，猶留越看越歡喜，便將自己闖禍這事給忘了個干凈，只想著博赫努一趕緊點頭答應。特別是那只灰色的小馬駒就像是長進眼珠里似的，讓他無法移開眼睛。小馬駒瞪著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奇張望著這個新鮮的世界，也在努力記住這個未來的主人。

地隰云溪應該不會看上不起眼的小灰馬吧。諸神在上，請成全我擁有小馬駒的美夢吧！他向野林諸神虔誠祈禱。

“傳說蠱惑人心，若是戰馬之神現出，野林必定人心惶惶。”博赫努一緊握風吟，提醒道，“主事大人乃是陰城事物的主理之人，切莫信口開河，惹來眾議。”

這個主事大人才是最大的障礙，他拽住云溪衣角的力氣有加重了一些。私生子想要小馬駒，博赫努一定然不予考慮，可若是長子次子皆要領養小寵物，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傳說有言：神馬出現，國將易主！”主事大人對博赫努一的神情視而不見。“神馬出現在娘子山，莫非陰城......”

“主事大人，請慎言。”地隰奪聲道。“今日乃是秋決之日，眾人皆以疲倦不堪，不是一個講故事的好時機。”

云溪的憤怒含糊在嘴里：“敢說出來，我讓你提早去見諸神。”

神馬神馬！主事大人堅持己見，讓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前的小灰馬駒分明是翼馬！仿佛看見了小灰馬駒長大后，生出了一堆翅膀，帶他翱翔天穹。此人比老奶媽還啰嗦，他連翻了個白眼。

“這個傳說，在陰城，只怕是夜里偷食的耗子都聽膩了。”云溪嘲笑起來。

“未來首領若是有一匹同心之馬為戰馬，相信對暗夜鋼軍也有振奮軍心之用。”地隰從來務實。

“將軍，小馬駒能在巨獸嘴下活命，也許是諸神旨意。”他也不得不為自己的小灰馬駒開口。

“主事大人，難得孩子們喜歡......”博赫努一說。

“萬萬不可啊，將軍！此乃神山之上的神馬，是諸神的坐騎。我等已經驚擾，萬萬不可再行偷竊。”主事大人撲騰就跪了下來，膝下咔嚓之音不斷，聲嘶力竭呼喊著，大都是些這個不可那個不可、千千萬萬不可的陳詞濫調。

偷竊！他望著主事大人，不禁問自己，這是何時結下的深仇大恨？

“既然是諸神的坐騎入凡，本公子倒是要好好養上一只才好！”云溪全然不理睬主事大人的一臉忠誠，一俯身一伸手就抓起了一只小馬仔。“從今以后，它就是本公子的了！看他毛發黝黑透亮，忠誠不二，就喚他‘黑騎士’好了。”

“二公子不可啊！此舉定然驚動神山之上的諸神，野林萬年來一直受著仙人們的庇佑，方才有今日的安寧！”主事大人追在云溪身后喋喋不休。

“這小家伙黑白二色分明，模樣甚是規矩，”地隰隨后也挑起一只，“就叫它‘真騎士’。”

“大公子......”還未等主事大人揚高聲調。

地隰便大手一揮：“本公子已決定，主事大人無需多言。”

剛張嘴的主事大人悻悻地閉上，只好將委屈混著雨水一起吞咽下去。隨即，一瞥目光落在馬背上，主事大人眼中泛淚，苦苦乞求：“請將軍出言制止公子們的荒唐之舉，切勿惹惱諸神。”

然而，神情肅穆的博赫努一越過主事大人，只是若無其事地對他說：“挑一只你中意的，就當是你的小成年之禮吧！”

“真的嗎？”得到允許，他喜出望外，終于如愿以償。“謝謝大將軍！”全然不顧雨水之勢，將剩余的兩只小馬裹在蓑衣下。

“你們聽好！既然認養，就不得貪一時歡喜，日后需細心照料，不得借助人之手，休得遺棄，明白嗎？”博赫努一說。

“是！”三人紛紛俯首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