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永祿看著魚玄樹平靜的神色，陰冷地說道：

“我知道你很能打，但你不要忘了，那些貴人手里比你能打的多了去了。你打得下幾條街，還能打得下整個京城？你在我們這些混江湖的人眼里夠強，可在那些貴人眼里，不過是只蟲子。他們輕輕動一下手指，就能把你壓得永世不能翻身。”

魚玄樹抬頭，平靜地看著他。

“這些年你手里的能打的兄弟，一個個全都死了，只剩下郁雪風這個廢物……你不低頭，到時候你死了，僅憑郁雪風這個廢物能撐得起魚龍幫？”

魚玄樹端起酒杯，平靜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

……

回到如臨巷的養生堂，寧時鳳便看見項寬收攏著一堆碎銀子在數。

“你有銀子嗎？借我一點。”項寬抬頭看向他。

寧時鳳詫異道：

“你借銀子干什么？”

皇城司每月的俸祿應當不少，項寬又開了個醫館，應該不缺錢才對。

項寬收攏起碎銀，嘆氣道：

“有個難民，不知道從哪里沾染了穢氣，之前我一直靠著藥劑幫她吊了一口氣，但現在穢氣居然傳染到其他難民身上了，我懷疑如果不整治的話，會死很多人。”

“穢氣……”寧時鳳沉默了一下，問道：“你怎么不去找監正院或者鎮妖院的人？他們應該有辦法祛除穢氣吧？”

“我接觸不到他們。”項寬搖了搖頭。

“秦大人呢？”寧時鳳想到了秦姝，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以她的性格應該不會不管。

項寬看了寧時鳳一眼，說道：“秦大人說她暫時無能為力。”

暫時無能為力？這又是為什么？寧時鳳不解。

項寬輕嘆道：

“現在感染穢氣的人只有十幾個，影響太小了，如果數量多了起來……或許真正引起鎮妖院和監正院注意了，他們才會出手。”

“在穢氣造成真正的影響之前，不管是朝廷還是兩院，都不會出手整治。”

“于朝廷而言，難民死去會減少許多負擔；于兩院而言，除非是妖物，否則一切都無法影響他們。”

“我只有一百兩。”寧時鳳嘆氣著拿出了此前的賞銀。

以他來看，這種穢氣極其類似感染病的一種，如果無法及時處理，到時候可能產生的影響非常巨大。

當然，不排除道門可以輕而易舉的處理掉穢氣，畢竟他們修行的都是各種玄術妙法，但寧時鳳不想用人命來換取道門的出手。

給出尚未花去的賞銀，他轉移了話題：

“今天國子監的學生來邀請我去參加京城第一才女胡云衣的茶會了，你覺得我該去嗎？”

現在他的一個任務是要調查難民被販賣的案子，其實這一點項寬此前已經給出了線索，參與販賣難民的就是城北幫。

這個答案已經可以交差了，如果要深查下去，后面就必然會摻和到朝廷當中。

寧時鳳對于政治素來不敏感，所以想要詢問一下項寬。

“如果你想查出販賣難民的真相，那就可以去試試看，在茶會上你應該能接觸不少人。”

項寬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查下去。”

“為什么？”

項寬臉上露出悵然之色：“因為我的能力不夠，如果我有足夠的能力，我早就查出這一切了。”

“你跟洪武二十二年的人口販賣案有關系？”寧時鳳追問道。

項寬沒有說話。

……

……

落榜學子的故事在京城越來越火爆了，紅袖招趁著這個時機，又找人效仿寫了幾篇其他金釵的。

結果，沒想到效仿的人實力太差，居然惹起了一片罵聲。

但是也產生了效果，紅袖招十二金釵在京城的人氣越來越高，而小婭逐漸成為了紅袖招的頭牌，甚至隱隱有成為整個御街的頭牌花魁。

這讓寧時鳳再次跟秦姝見面時，心里都是虛的。

他知道秦姝的情報力量很可怕，所以感覺秦姝應該知道落榜學子的故事是他寫的了。

不過，讓寧時鳳沒有想到的是，秦姝并沒有以這件事去嘲諷他。

“你現在隨時可以回到鎮妖院，不過回去以后不再是封妖師。”秦姝說道。

“不是封妖師？”寧時鳳有些詫異，“那我回去后是什么身份？”

“丁級鎮妖使。”秦姝言簡意賅。

丁級鎮妖使……寧時鳳抽了抽嘴角：“我記得，鎮妖院只有丙級鎮妖使吧……哪里來的丁級……”

“這是單獨為你增添的，可以協助鎮妖使處理各項事務。”

寧時鳳小心翼翼地問道：“鎮妖院會單獨為我增添？”

秦姝平靜地凝視著他，沒有說話。

懂了，看來健身房女神在里面出了不少力……寧時鳳拱手道：“多謝秦大人栽培。”

“不是因為我。”秦姝卻搖頭，“是夏懷瑾。”

夏懷瑾？那個郎官？

秦姝沒有多說，轉移話題道：“人口販賣案調查的如何了？”

說到正事了……寧時鳳猶豫了一下，說道：“其實我沒有去調查，只是從項寬那里得到了不少線索，人口販賣案的主犯應該是城北幫的人。”

“項寬……”秦姝微微頷首，看向寧時鳳，用堅定的語氣說道：“繼續查下去。”

繼續查下去？寧時鳳感覺像是聽錯了一樣，城北幫背后有朝廷的人，即便這樣還要繼續查下去？

“不管是誰，你都要查下去。”秦姝補充道。

“這件案子，問題很大？”寧時鳳試探地問道。

秦姝堅持讓他查下去，足以說明她對這個案子的重視。

秦姝搖了搖頭：“我曾答應了項寬，要幫他。”

“幫他？”

秦姝點點頭，說道：

“項寬以前并非皇城司暗諜，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夫，洪武二十二年，皇城司托他去北莽的驛站做點事，然而這個時候他的妻小卻被伢子綁去了。”

“皇城司循著線索找過去的時候，項寬的妻小已經被人辱殺……后來這件案子被查了出來，但是因為某些因素，幕后真兇并未被繩之以法，所以我那時便答應他，會幫他。”

她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低微：“也是為了那些百姓。”

寧時鳳沉吟了一下，然后說道：“國子監學生此前邀請我去參加京城第一才女胡云衣的茶會，屆時我會試著從這些方面入手開始調查。”

“胡云衣的茶會？”秦姝點點頭，說道：“這個茶會有不少達官貴人子弟參加，是個接觸的機會。”

“不過，你還得先回鎮妖院一趟，雖然只是丁級鎮妖使，但有些事還是得做。”

又得做什么事啊……寧時鳳真的有點怕秦姝了，每次秦姝總會給他安排一大堆事。

這嚴重耽誤了他的發育時間！

告別了秦姝，寧時鳳并沒有立即趕回鎮妖院，他打算回養生堂看看。

既然要繼續調查販賣難民這個案子，那么肯定要知會項寬一聲，而且項寬手里沒準有很多線索。

這總比自己一點一點去找要好得多。

不過，想起隨時能夠回鎮妖院，寧時鳳心情就舒暢得多。

這已經好些日子沒有發育了啊，他每日盤坐吞納，氣機增長的幅度都很低，遠遠不如封妖錄的獎勵來得快。

進了如臨巷，寧時鳳卻是忽然站定在原地。

里面養生堂門鋪還有十幾米遠，他便看見了那有些泛黑的墻下，箕坐著一個黑臉漢子。

項寬……

寧時鳳雙手驟然一緊，猛地踏腳，朝那邊沖了過去。

然而，在這一瞬間，渾身是血、胸口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刀傷的黑臉漢子看著他，艱難地抿了抿嘴，沖著他搖了搖頭。

寧時鳳不管不顧，仍舊朝那邊沖去，直到一柄佩劍出現在他的前方。

“別去。”魚玄樹平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