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三疏忽一天的后果將是第二天用壓榨課間休息和午睡的時間來完成翻倍的作業量，而拖欠作業對大部分學生來說算是常態了，會補回來的在多數，敷衍應付倒也不少，但到頭來就像罰抄小學課文一樣，做過的作業如流水賬，沒能起到一丁點的效果，時間也就白白浪費掉了。拖欠的作業究竟要不要補上，補的話又該如何去補才能起到效果，這也是高中的一種煩惱啊。
回到學校上課的鹿小靈遭遇了這種煩惱。他先是去辦公室找班主任沛蕓報告，交還老師的手機并對老師表達謝意。沛蕓關切地詢問了有關袁艾琪的情況，鹿小靈簡述了一下自己帶袁艾琪去醫院到昨天下午的事，把袁艾琪如今的病況簡單交代一下，在沛蕓安心之后趕回班里，而昨晚留宿在袁艾琪家的事情，鹿小靈沒有說出來，反而撒謊說昨晚自己回家了一趟。沛蕓沒有在意，鹿小靈就不多作解釋。返回班上，昨天積留的作業題卷果然全壓在了桌上，都是昨天上完課老師發的，周圍好心的同學幫他疊在一起放到了桌上，還幫他用厚重的書本壓住一角，防止被風掛沒了。
還沒開始上課，周圍的同學們都圍著鹿小靈詢問班長的情況，連班長的舍友們也過來了，鹿小靈只好把對沛蕓老師說過的話再重復一遍，大家得了期望的答案，便如釋重負般散去了，仿佛有關袁艾琪的好消息能驅逐困意，大家都精神抖擻起來。
鹿小靈這才真切感覺到——班長在班里的人脈和人氣真的很高！
看著這群早晨充滿朝氣和笑容的同學們，鹿小靈也由衷感到心情愉快。但是，鹿小靈很快就感到頭痛了，因為剛剛從前桌那里得知，昨天的作業并不止桌上這幾張題卷，幾位沒有發放題卷的科任老師選擇布置練習冊上的作業，為了方便，前桌特意列了個清單給他。鹿小靈道了聲謝，然后苦澀地盯著清單紙條看。
作業肯定是要補回來的，但不能盲目地趕時間去做，鹿小靈成績平平，卻不代表他不機靈。比如，昨天相關的作業，老師一般都會選擇一些值得一講的題在今天的課上給大家理一理，解析一下疑點和難點，這樣的話，鹿小靈可以選擇在課堂老師評講時再做這些作業，當然不是全都做，只會將老師評講的題，一邊聽一邊做，剩余的可以課后再做。一些類似的題，或者自己已經熟練掌握的題，鹿小靈也不會去做，事后交給老師檢查的時候再解釋就可以了，老師們一般情況都是善解人意的。還有，若是要補的量太多，可以針對性去補，先把自己弱勢科目的作業先補了，強勢擅長的科目作業就先放一放，或者把補做的量分一段長時間去完成，今天補一科，明天再補一科，以此類推。總之絕不能感到焦慮，實在補不過來再找老師商量就好，別過分獨自承當，鉆牛角尖也是不可取的。但是，千萬不要因為補作業而疏忽了今天以及往后的學習，斷了中間一環不可怕，可怕的是為了補上這一環而放棄了后續的環節，不然就得不償失了。
倒是有一種人是可以無視補作業的。鹿小靈扭頭朝寧思淳的位置看去，那家伙正舉著一本奧數題在閱讀，似乎察覺到了鹿小靈的目光，他笑著向鹿小靈招手。鹿小靈羨慕地嘆了口氣，沒來由一股不公平感。
老師都是根據班里的平均水平來布置作業的，換言之，老師布置的大部分日常作業，身為學霸天才級的學生來說是完全可以無視的，老師若是因此而憤憤不平，那就用下一次又下一次的優異考試成績堵住老師想要諷刺的嘴巴就好了，即使要補，也是當作休閑練手罷了，畢竟人家所處和追求的高度不一樣。
只好咬牙硬著頭皮上了！
課間時間，鹿小靈補作業；自習課，鹿小靈補作業；課堂上，鹿小靈悄悄補作業；午睡時間，圖書館的自習室里有著志同道合的補作業群體，鹿小靈也是其中一員。連難得下午的體育課，強忍著無處安放的想要在外邊天地蹦跶的心，鹿小靈依舊在教室里補作業……
一天下來，鹿小靈很疲倦，似乎只要有一堵能靠背的墻，鹿小靈罰站都能睡著。盡管一天下來都沒能好好休息，但是很充實，尤其是在昨業都快要補完，一直不懂的難題僅靠個人之力就解答出來的時候，那種油然而生的成就感給人帶來了十分充實滿足的愉悅和亢奮。
難得今天布置的作業不多，基本以記憶、理解和背誦為主，晚修時候，鹿小靈少見地整理自己的筆記本，他打算把自己今天補作業時獨自攻克的難題給記下來，如同在功勞簿上給自己劃上一筆戰功。
此時，沛蕓老師站在門口，把鹿小靈單獨叫了出來。鹿小靈不解，但也跟著沛蕓來到了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老師，找我有什么事嗎？”
“老師剛剛接到通知，學校決定臨時舉辦一場大學心理講座，地點就在禮堂館一樓，時間在后天下午?！?
“給我們高三全體學生？”
沛蕓點頭，說：“學校想給你們減減壓，讓大學心理學教授傳授一些方法給你們，順便給你們提一些好的學習建議。還有，因為學校請來的這位教授是免費給你們作的講座，所以人家也是抱著宣傳和招生的意圖來的。另外，為了這次講座，這位教授希望學校能配合她完成一項科研調查，聽說是有關高三學生學習壓力方面的，學校領導們答應了，而調查對象選到了我們班，這件事等會我會向大家公布的。這位教授在明天就會來到十六班，進行為期十天的觀察，到時候她會陪著大家一起上課，下課也會隨機詢問一些同學，所以希望你們能好好配合。”
“哦，沒問題。但這跟老師單獨找我有什么關系嗎？”
“因為那位教授希望能從十六班里抽取一人當重點觀察對象，而那人抽到了你?！迸媸|做了個深呼吸，鄭重道：“所以學校領導們希望我通知你，讓你盡量配合那位教授的調研。放心，不會影響和耽誤你的正常作息和學習的?！?
“沒問題，老師！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鹿小靈積極道，“既然老師都打包票說不會影響我的生活和備考，那么我也沒有問題！”
似乎沒料想到鹿小靈會這么輕易答應下來，沛蕓神情出現了剎那的呆滯。看著他一臉輕松和純善的笑容，沛蕓表情糾結了好一會兒，擔憂道：“小靈，若是真的接受不了的話……或者說實在忍受不了被長時間當作觀察對象而倍感壓力的話，就告訴老師，老師可以提議教授換一位觀察對象?！?
“呃，為什么？老師是覺得我作為人選不合適么？”鹿小靈困惑道。
“倒不是這個原因……就是，你想啊，一位大學教授隨時跟在你身邊看著你，你就不會感到壓力或者緊張？老師就是怕你受不了在陌生人長時間如監視般的生活中，畢竟那位教授辦事可是十分較真嚴謹的?！?
“我還以為是什么呢。放心老師，你不是說不會影響我學習么，那么就肯定不會是如二十四小時般的觀察啦，要是如影隨形的話，那就不是調研了，這叫跟蹤狂，正常人都不會這樣做的啦。”鹿小靈好笑道。
“好吧，既然你沒異議，那就這樣決定了?！迸媸|招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做好心理準備吧，明天一早她就會來到我們十六班。”
鹿小靈覺得老師今天說話有些怪怪的，似乎語氣用詞都透露著一個“愁”字。他不好多問，于是回去教室里坐好自習。稍后，沛蕓走上講臺向大家宣布了后天心理講座和大學教授要跟大家共處十天的事，然后交代了些注意事項，叮囑同學們要對教授有基本的尊重和禮貌，拜托大家要好好配合教授的調研。說完之后，沛蕓就讓大家安靜地自習了。
晚修十點才結束，七點半開始，這幾乎是高中學生一整個晚上可以活動的時間，只呆在小小的教室獨屬自己的小小的座位里，中間二十分鐘課間休息，這時就能去外邊走廊活動活動，打個水、上個衛生間，動作利索的還能跑去樓下架空層處的小賣部買些小零食解解饞，排解一下長時學習的疲倦和壓力。
兩個半小時，若是傍晚早些吃完晚飯和洗完澡，下午五點放學，所以還能在靠近六點的時候就趕回教室，多出整整一個小時，而傳聞最快的記錄中，有人能做到五點半就趕回教室，比別人再多出半小時。
以往的鹿小靈倒不至于這么趕時間，但今天是個例外。他跟大多同學一樣六點就趕回教室自習，為的就是補作業。放學鐘聲一響，晚修結束，昨日和今日的作業都勉強完成了，可惜的就是沒能有多余時間去復習知識點和筆記，做好一模測驗的準備，這讓鹿小靈沒來由心生急迫感——他可是把那通電話當真的去對待的。
鹿小靈不打算學那些相信勤能補拙的同學，跟著大家留在教室繼續學習到教學樓熄燈斷電的時候，盡管不這么做會讓他充滿壓力和害怕，但是他覺得今天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夠多了，即將要達到他能承受的極限，因此鹿小靈想著歇一會，明天再繼續，畢竟每一個人能接受的程度不一樣，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出門口的時候，鹿小靈碰上了剛好也要離開的周寒。
“咦，不打算再學一會兒，周寒？”
周寒搖頭：“想去操場跑會兒步。今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因為輔導凌子晗學習沒能跑成，所以想補回來?！?
“你可真喜歡跑步啊，能堅持每天跑的班里估計就只你一個了，這份恒心真讓人羨慕?！甭剐§`毫不吝嗇地夸贊道。
“談不算喜歡，只是覺得每天跑一跑心情會很不錯，而且運動有益身心健康。不過我也只是每天花個十來分鐘在跑步上，要是真論起恒心的話，李錦園才厲害，他可是每天堅持花一個小時去體育館鍛煉的。”
“現在就去么？能不能帶上我一個？”鹿小靈饒有興致地問。
“求之不得！其實我平時一個人跑也挺無聊的，你肯陪我跑，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周寒興致高昂，笑著喊：“走起！”
“嘿，走起！”
兩人很快來到了操場，因為差不多是最早來的，此刻操場上一個人都沒有，周遭的路燈已然做好了發光發熱的準備。
一盞路燈的亮起仿佛是信號槍的嘣響聲，鹿小靈和周寒相視一笑，拔腿圍繞著操場在紅色的跑道上奔跑，兩人好似心有靈犀，速度保持一致，一左一右并排前進，汗水肆意揮灑。
“你不是傍晚就洗過澡了嗎？不怕等會回去寢室再洗一遍？”周寒邊跑邊喊，表情一點都不辛苦。
“現在才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些晚啦??？”鹿小靈明顯缺乏運動，一字一頓地喊，氣喘如牛。
“大不了再洗一次唄！”
“衣服也要換洗啰?！敝芎Φ?。
“衣服有得是！”
兩圈下來，鹿小靈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哈呼、哈呼……雖然很累，但真的很舒服！”鹿小靈大笑著說。
“是啊?！敝芎枚绦湟骂I擦汗，“有伙伴陪著的才叫運動，一個人的運動，那是鍛煉?！?
周寒轉頭望著鹿小靈，臉上洋溢著開朗的笑意：“是不是跑一跑心情舒服多了？一起跑可真讓人開心。我以前學習壓力大的時候，就喜歡往操場跑上幾圈?！?
“怪不得兩圈下來你一點都不累?！?
“哈哈哈！”
“都出一身汗了，要不要來個比賽，比誰更快跑回寢室？”周寒提議道。
鹿小靈翹起一抹意氣風發的微笑，神氣十足道：“來就來，誰認慫誰就再跑兩圈！”
“哈哈哈！”
月光下，兩抹瘦高的影子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之中穿梭，很快就穿過了教學樓、跨過了灌木叢，疾疾如風，朗笑如形。有時候，男生之間的快樂就是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