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睡夢中,袁艾琪好像聽見了陽臺水龍頭噴涌的聲音,緊接伴隨而來的是窸窸窣窣的穿衣搗鼓聲,似乎耳畔附近就有人在撿挑著衣服穿搭,順手把被子折疊整齊;還有杯子磕磕碰碰的脆響,衛生間時而傳來沖水時忽上忽下的巨響,漸漸多而雜的細碎言語交流……袁艾琪迷迷糊糊作了一個儼如日常寢室早晨上學前的夢,夢里大家都在做好出發上學的準備,而她半睡半醒,身體在輕飄飄地搖晃,完全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如同陷在了棉花團里酣然入睡,可能用來墊腦勺的棉花枕頭太硬了些,袁艾琪不免被磕得頭昏腦脹,耳邊也來了些不知所云的碎碎念,擾人清夢般折磨,讓她的眼皮愈發沉重,連說句話打發走的力氣都沒有。
袁艾琪感覺夢里的她居然是一個嗜睡的人。她完全不想醒過來,就這樣沉浸在夢里睡覺好似一個不錯的選擇。
“醒醒!該起床啦!”
袁艾琪記憶中好像從沒有被人叫起床的經歷,她困惑起來,眉頭皺緊的動作清晰感覺得到。
原來夢里發生的事情可以這么清楚的!袁艾琪意識里似乎感嘆了一下,然后又沉沉在夢里睡去,直到頭部也跟著身體晃動起來,袁艾琪才艱難地睜開了眼。
當看到何悅兒咫尺相近的面容,袁艾琪才清醒了幾分,嘴里呢喃著回應,發出輕而無力的呻吟。
“真是的,明明班長的鬧鐘都吵醒了大家,可為什么班長卻是最后一個還在睡懶覺的人啊!?”見袁艾琪軟綿綿地爬起來,何悅兒便不再搖晃她了。
“快點換好衣服,都要六點半了。”何悅兒對著睡在下鋪床位的袁艾琪催促道:“再不快一點,早餐就要沒了喔。”
袁艾琪聽到六點半這個時間概念,精神立馬清醒了幾分,她從疲態中緩了過來,從枕頭旁翻找到自己的小鬧鐘。定晴看了看,袁艾琪的精神又抖擻了許多——六點二十分。她慌慌忙忙地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剛要下床的她腦袋一陣眩暈,扶著額頭緩了好一會兒才舒服了些許。
“怎么回事?”袁艾琪一邊換好衣服,一邊環視空空蕩蕩的寢室,向何悅兒問道:“大家都離開了嗎?怎么現在就快要六點半了,我明明設置的是清晨六點的鬧鐘啊?!”
“是啊,剛好六點整我就被你的鬧鐘給吵醒了……”何悅兒打了個哈欠,然后利索地換好衣服,“然后我足足在床上躺了二十分鐘都沒能再睡著。”
何悅兒嘰咕起來:“明明我打算睡到六點二十分才起床的……”
“寢室里就剩我們兩人了嗎?”袁艾琪下床整理床鋪。
“是啊,多虧了班長的鬧鐘,連凌子晗都比我早出門。”何悅兒朝門口走去,順便問:“班長你平常穿的運動鞋是那一雙?”
“啊,謝謝。門口放在鞋架最上層最右邊的那一雙就是了。”袁艾琪穿著拖鞋跑到儲物柜里拿出了小號的襪子,接著把疊好的睡衣放進去,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位坐下,此時何悅兒已經拿著兩雙鞋子進來了。
何悅兒把班長的那雙遞了過去。兩人穿好鞋子,把拖鞋放到門口的鞋架上,最后一起去陽臺洗漱。
刷牙、洗臉、上衛生間,磨蹭了足足十五分鐘兩人才出門。七點就要趕到教室進行早讀,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猶豫和浪費。
早餐是一天活動的伊始,再忙也要不忘一份能取悅自己的餐點,要相信饞滴滴的自己是最幸福的時刻之一。但考慮到時間的問題,已經沒有多余的閑情逸致能讓袁艾琪去享受一天的伊始了,她和何悅兒小跑著去食堂排隊點了面包和牛奶,接著帶著早餐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了教室。
勤奮的學生不僅早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自覺學習,而且保持著安靜和飽滿的狀態,懶散的學生則掐點進入教室,亦或趴在桌面上為睡眠不足而苦惱。清晨時分還沒上早讀前,大部分學生都陸續來到了教室,但每個教室里無一例外都格外安靜,跟校園早晨水汽環繞的小公園相像,有著靜謐氤氳的氛圍,不同的是教室里濟濟一堂,少了些神秘感。
袁艾琪和何悅兒是掐點趕到的最后一批學生,教室里大家基本沒有言語,有也是只言片語的打招呼,興致高昂談論什么有趣話題的基本屬于罕見的范疇,這應該是跟作息和精神有關——晚上十一點左右入睡,早上大概六點上下起床,經歷過一天高強度的學習,即使有午睡,似乎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班主任沛蕓老師來得很早,似乎干勁十足的樣子。自從上任以來,沛蕓老師一直充滿用不完的精力,若是領導讓她周末加班,沛蕓老師估計都不會皺一個眉頭,像極了第一天上班擁有夢想和無限熱情的人。
沛蕓招手讓袁艾琪一行人進入教室坐好,還溫和地提醒她們下次要記得提早一點進入教室。待所有學生落座,她便開始指揮大家早讀。
今早是語文早讀,朗朗的讀書聲不愧是一杯提神的好茶,在沛蕓親切的指揮監督下,大部分學生都嗅到了茶香的濃郁清醇,一下子就驅逐了睡意,偶爾有幾位不認真讀書并且昏昏欲睡的同學,沛蕓一經發現就會捧書敲桌當作第一次提醒,第二第三次依舊,只不過被抓的同學都從坐姿變成了站姿。沛蕓老師還會巡邏,在學生座位之間來回穿梭,直到每一位同學都認真早讀。
袁艾琪強撐著精神在早讀,她的聲音很小,遠距離看來像是在動動嘴巴一樣。豎起的語文課本,里面的文字漸漸模糊起來,袁艾琪抑制不住頭昏腦脹帶來的強烈嗜睡感。
優秀的好學生根本不用老師操心,這是業界的普遍真理。袁艾琪顯然不在沛蕓的監督名單里,所以坐著拿書打了個小盹的她直到早讀結束后都沒有被發現。下早讀的鐘聲一響,袁艾琪才頓時清醒過來,不知道是否因為覺得羞愧難當,她深感頭痛,還用手心撐著額頭,一副自責的愁容。
休息十分鐘就要上第一節課,為了讓自己精神起來,從食堂帶來的面包牛奶都顧不得吃了,袁艾琪打算去衛生間洗把臉。
袁艾琪揉著腦袋小跑在廊道上,在轉角處因為沒注意而撞上了人。那人踉蹌了一下穩住了身形。
她連忙道歉:“對不起,沒有受傷吧?”
“沒事。”鹿小靈發現是袁艾琪,樂呵地說:“好巧啊!”
“小靈?!”袁艾琪抬起頭面向他,卻是一臉疲態,“抱歉,我跑太急了。”
“怎么啦,你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是生病了嗎?”鹿小靈把臉靠近過來,眉頭稍凹。
袁艾琪搖了搖頭,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沒有啦,我只是睡眠不足,所以想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看著她略微蒼白的臉色,鹿小靈不放心問:“真的?可我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誒。要不要去校醫室看看?我可以陪你去的。”
袁艾琪又是搖頭,直接從他身邊繞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回首道:“謝謝你的關心,但我沒事的。等會就要上課了,小靈你先回去教室吧,我去洗把臉就好。”
鹿小靈有些擔憂,但還是選擇回到教室。
袁艾琪洗了把臉,冷水撲打在臉上有些刺痛,但確實十分實效。袁艾琪暫時舒服了些。她小跑回教室喝了口涼水,老師恰好進入教室。第一節課開始了。
第一節課,袁艾琪是昏昏沉沉地渡過的。雖然冷水洗臉帶來了成效,但是僅維持了十分鐘。袁艾琪從沒有在課堂打過瞌睡,今天不同尋常的情況讓她很是驚訝,這還使她產生一種基于責任的罪惡感。
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她決定要做點什么阻止自己沒來由的嗜睡——明明一直都有規律作息和飲食的,怎么就發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意外呢?
嚴重影響她聽課學習的嗜睡眩目感讓她措手不及,心情難免一團糟,但她的身體確實想睡眠一會兒,腦海里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回響,在輕喚著她需要休息。第一節課之后便是長達三十分鐘的大課間時間,袁艾琪敗給了渴望睡眠的欲望,于是拖著軟綿綿的身體向班主任沛蕓請掉大課間活動,得以在教室里好好小憩一下。
請假成功后,袁艾琪趴在桌上,用雙臂枕著腦袋入睡。她睡得很快,意識卻很淺。敞開的窗戶呼呼地襲來幾陣清風,袁艾琪無意識般縮了縮身子,套在身上的外套也隨即攏緊了。
同學們運動回來的嬉笑聲和腳步聲都沒能吵醒袁艾琪,第二節課的上課鐘聲也不能,直到老師喊著“現在開始上課,請同學們翻開……”,袁艾琪才肅然驚醒。
還沒睜開眼,剛迅猛抬起額首便是一陣頭昏眼花,緊接著眼睛發燙、眼皮沉重,如同經歷熬夜上網的人一樣疲累、困倦。下意識托著額頭平緩眩暈感,良久,袁艾琪好不容易能抬頭看清黑板,卻遭到了老師的點名問答。
老師要求袁艾琪上講臺來將黑板的題目解答出來并用粉筆寫出過程,袁艾琪只好選擇離座走上講臺。
她才起身,猝不及防的眩目襲擊視野,像是自己的視角鏡頭被閃光打擊,緊隨剎那的空白之后便是一片畫面重疊、幻影交加的景象。袁艾琪盡量穩住身形向前走,可沒走幾步忽然踉蹌了一下,身體失衡帶來的失重感急切籠罩全身,差點跌倒的瞬間被身旁心細的同學急忙伸手扶住了,盡管如此還是因為突然腿軟的緣故跪坐在地上。
鹿小靈第一個離座沖了上去,老師也連忙走下來查看情況,同學們像是熱開了鍋,驚呼聲總會出現,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過去。好奇心和擔憂參半之下,大部分同學起身或探頭觀望,生怕班長出了什么意外一般。
袁艾琪的臉不復清晨時分的白潤,滾紅的色澤愈發明顯,尤其是臉頰兩邊和額頭處。鹿小靈用手背貼著她的額頭,很燙。
一些好事搗蛋的男生為鹿小靈膽大的表現起哄和驚呼,老師咳聲制止喧鬧,讓大家安靜坐好。
“老師,班長她好像在發高燒!她的額頭很燙!”鹿小靈向老師急聲道:“我要帶她去校醫室找校醫!”
老師點頭,讓開道路示意鹿小靈馬上去,又吩咐道:“老師要維持課堂秩序,不好輕易離開。你帶班長去校醫室之后,記得去通知你們的班主任。”
“好!”鹿小靈小心扶起袁艾琪,在她耳邊細聲說著鼓勵和注意的言語,詢問她“還好嗎,能站起來嗎”類似寬慰的話。
袁艾琪有氣無力地輕嗯兩聲回應。
慢慢扶著袁艾琪下樓去往教學樓架空層東北角的校醫室,期間袁艾琪幾乎是脫力般跌在鹿小靈的懷里,在鹿小靈環臂抱著肩膀和另一手扶著下艱難走到的校醫室。鹿小靈把袁艾琪安置在校醫室里就近的座椅上,喊來值班的校醫。校醫檢查過情況后,確認是發高燒了。
校醫問及袁艾琪最近的狀況和詳細日常生活細節,她無力但堅持用力回答校醫的提問。校醫從她口中得知她從小身體底子羸弱,加上前幾天倒春寒的天氣影響,校醫經初步判斷后,推測說可能是倒春寒那些天沒有做好保暖和適時換衣的緣故,受寒之后又遲遲沒能尋醫治理,最后才發展成高燒。
校醫二話不說給袁艾琪開了外出就醫的請假條并交給鹿小靈,解釋說校醫室沒有能治理高燒的合適藥物,讓鹿小靈趕緊帶她去校外正規醫院看病。鹿小靈接過病假條,請求校醫先幫忙照看一下袁艾琪,他要先去辦公室找班主任。
鹿小靈以爭分奪秒的勢頭朝辦公樓奔去,高三語文科粗的辦公室位置信息以圖文的形式在他腦海里呈現。沛蕓老師今早沒課,約莫是會在辦公室里做諸如批改作業、備課之類的日常工作。
果不其然,在鹿小靈粗魯沖進大開的辦公室門口時,沛蕓心有靈犀般抬首望向門口。
“小靈同學,你怎么跑來這里了?現在可是上課時間。”沛蕓放下了手里敲電腦鍵盤的工作。
“老師!哈呼……”鹿小靈喘了兩口氣,繼續急聲道:“艾琪她,她發燒了!需要馬上去醫院!哈呼……我來是向你請假說明情況的,希望老師批準!”鹿小靈小跑到老師跟前,把校醫開的病假條證明遞給她。
沛蕓接過也不看一眼,干脆利落地從電腦打開學生管理系統,點擊鹿小靈和袁艾琪的名字,對二人點擊了請假外出許可,然后從抽屜拿出一枚蓋章,往病假條上一蓋,鮮紅的許可印記清晰可見。
沛蕓把辦公桌上閑置的手機和手上的病假條一并交給鹿小靈。
“帶上老師的手機,等會出校門的時候方便打車。實在抱歉了,老師有很多工作要忙,抽不開身。能麻煩你帶艾琪同學去醫院嗎?”
“沒問題,老師!”
沛蕓把自己的手機鎖屏密碼告知鹿小靈,鹿小靈記下后點頭致謝,轉身離開。
“記得給艾琪同學的家人打電話!告訴他們艾琪的情況!”沛蕓在鹿小靈準備離開辦公室時大聲提醒道:“還有別忘帶校卡和錢包出門!”
“放心吧!”鹿小靈回頭喊,隨即不見了蹤影。
火速去了趟教室取裝有校卡和錢包的背包,并在袁艾琪舍友幫助下在袁艾琪的帆布袋里取到了她的校卡和身份證,然后下樓回到校醫室。此時鹿小靈已經汗流浹背、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虛力模樣,臉色有些微的蒼白。
鹿小靈向校醫道聲謝,然后小心扶起靠坐在長椅上的袁艾琪。他發現袁艾琪面目擰緊,表情痛苦。
顧不得自己勞累了,鹿小靈意識到他得再快一點。
因為離正門近,鹿小靈便背著背包、扶著袁艾琪往學校正門而去。出校門口時,鹿小靈把蓋了章的病假條交給門口安保,安保大爺示意他從電子門小道過去。鹿小靈拿著兩人的校卡刷了一下電子門感應器,門欄應聲打開。
收好校卡之后來到公路旁、校門口的公家車站處。鹿小靈先將頭暈發燙的袁艾琪安置在公交站長椅上,立刻從口袋拿出沛蕓老師的手機。輸入解鎖密碼,鹿小靈打開了網約車APP呼叫出租車。
等待出租車的過程無疑是倍感煎熬的,不管車來得是否迅速,反正對此刻的鹿小靈而言,難怕多等一秒都是多一分揪心。面對袁艾琪忍受的病痛折磨,鹿小靈不知所措地只好來回疾步。
出租車終于來了,鹿小靈先扶著袁艾琪坐進車后座,自己再進去。他喊著讓師傅開車去就近的醫院。
為了稍微緩解一下袁艾琪的痛苦,鹿小靈用紙巾給她擦額頭滲出的冷汗。到了醫院,鹿小靈用現金支付車費,而后馬不停蹄地帶著袁艾琪來到了醫院前廳。尋了個通風人少的位置讓袁艾琪坐好,鹿小靈立即拿著她的身份證去排隊掛號,排隊的時間還不忘給她的家人打了電話,由于其父的電話打不通,只好給其母打一通。電話嘟了四五下,憂心仲仲之下好在打通了。
問好一聲,確認是袁艾琪的媽媽,在后簡潔交代了袁艾琪的情況和現在所處位置,得到其母的答復后便掛了電話。回想剛剛的通話,他能聽出袁艾琪媽媽的緊張和急切。
掛完號后,鹿小靈回到袁艾琪身邊,扶著她去二樓找醫生診斷病情。輕車熟路找到掛號的醫生,鹿小靈都還沒來得急放下背包,等前面的病人和家屬看完后,拉過板凳給虛力的袁艾琪坐下,自己則謹慎地站在一旁,并急切向醫生說明袁艾琪的情況。
醫生檢查一番,給她測量體溫,確認是高燒后就用電腦開藥方。醫生建議打針,但虛弱的袁艾琪一聽嗚咽起來,央求小靈說不要打針,她害怕。鹿小靈安慰一番后,詢問醫生能否改成輸液,醫生見著袁艾琪那副我見猶憐的虛弱狀,答應了下來。
得到了醫生的處方單子和囑咐,鹿小靈感激道謝兩聲,又帶著袁艾琪去醫藥房,自己交了費用。在他的央求下,好不容易才讓護士答應給袁艾琪準備可以躺著打點滴的病床。鹿小靈帶著袁艾琪去往病床位置,讓其躺好,隨即得空的護士準備好后,給她皮試。確認沒有過敏反應,便開始給袁艾琪輸液。鹿小靈全程陪在她身邊,肩膀一直沒放下背包。可能是太累的緣故,躺下輸液沒多久的袁艾琪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嘴巴卻哆嗦著呢喃“好冷”。
起初,鹿小靈仔細留意著袁艾琪的臉色,拿出紙巾細細擦拭著她額頭因病痛而滲出的冷汗,他就像一位貼心的護工在照料著袁艾琪。過了好一陣子,應該是輸液起了作用,袁艾琪的臉色有了分明的好轉。鹿小靈用手背試了試,發現袁艾琪的額頭不再如之前那般滾燙了,這時他緊繃的心才松弛了些許,長呼了口氣之后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汗水。
由于無事可干,鹿小靈搬了張小板凳坐在袁艾琪身旁,除了觀察著她的臉色變化外就是在對著倒置的輸液瓶發呆,等到一瓶快要用完,立馬大聲呼喚護士來更換剩下的一瓶。
時間轉眼臨近十點鐘,鹿小靈估摸著現在應該是上著第三節課,還有差不多二十多分鐘便下課。這里是一個臨窗輸液病床,倒春寒過去沒多久,沒有了陰沉云霧的遮擋,春天早上的陽光顯得多么明媚。城市里是難以見識課本上描述春天的草長鶯飛了,但春天算是人為定立的季節,在人身上體現春天,這在鹿小靈看來才是真正的春天到來。就像此時,春陽的痕跡在袁艾琪的面容上,即使是不好的臉色也被春的氣息給掩蓋了,有一種枯木逢春的生機氣,像是巧妙的大自然用魔術的雙手給袁艾琪上了副淡淡生氣的妝容,縱然知道是如同錯覺一般,但是鹿小靈發自內心覺得袁艾琪托春天的福氣而病情好轉了,這跟他此刻的心愿如出一轍。
安然躺在白色病床的袁艾琪是那么弱小,鹿小靈將她身上蓋的白被子好好整理了一下,好讓它能充分包裹住她嬌弱的身軀。鹿小靈覺得等她退燒后應當勸勸她平時注意適當的體育鍛煉才行。
房門外傳來了急促的高跟鞋摩擦地板的巨大響聲,由遠及近,直到房門口才猛地停歇下來。房門是敞開的,所以鹿小靈能直接觀望來人——是一位正裝打扮的婦人,充滿嚴肅氣息的半框眼鏡遮掩不住眼角的皺紋,因為婦人稍微一動眼部肌肉就全部顯示出來。
婦人徑直走到鹿小靈身邊,鹿小靈下意識地挪開了位置,婦人便順著他原先的位置半蹲著仔細檢查袁艾琪的情況。她來回細看了好幾次,才終于放下心來。
“你一定就是小靈吧。”袁母親切地稱呼道,“真是十分感激你對琪琪的照顧,我是琪琪的媽媽,你叫我袁阿姨就好。”
“小靈……不介意我叫你小靈吧?”
“不介意,同學朋友們都是這樣稱呼我的。所以沒問題的。”鹿小靈有些緊張局促道。
“那就好。”袁母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愈發明顯,也正因如此,鹿小靈覺得她十分和藹可親。
“琪琪她現在怎樣了?醫生有說什么值得留意的嗎?”
“放心吧,袁阿姨。醫生診斷說是高燒,現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輸液,她已經好了許多了。”鹿小靈指著掛在袁艾琪上方三個輸液瓶,其中有兩個已經空了,“輸完這最后的一瓶,袁艾琪就會好很多了。”
鹿小靈起身說:“袁阿姨您在這里看著袁艾琪,我先去藥房拿藥。”
“那麻煩你了。等會拿完藥,等琪琪輸完液之后,你能再幫阿姨一下嗎?幫我帶琪琪回家,我穿著高跟鞋,一個人不方便帶著昏睡發燒的琪琪。到阿姨的家之后,我也方便給你報銷一下路費和醫藥費用,順便做一頓飯來報答你對琪琪的幫助。你看啊,”她拿出手機指著光屏,“都快要中午了,也該是吃午飯的時間了。”
鹿小靈想了想,只好答應下來。他沒有好的理由拒絕人家的好意,況且他也確實擔心袁艾琪。
于是鹿小靈拿好了袁艾琪的退燒處方藥回到病房,期間袁母很熱情地詢問了些有關袁艾琪在學校里的情況,鹿小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二人等到袁艾琪輸液結束后便扶著她出了醫院。袁母叫了輛出租車,三人乘車趕往袁艾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