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宅。

行灶朝香炊早飯，小園春暖掇新蔬。

一碗稀飯，四碟小菜，一盤肉包，兩根油條。

“汪夫人，我只是隨口一提，您這早飯弄得也太豐盛了吧?！?

劉震嘴上一邊說著客套話，手里一邊抓起一個肉包，與趙德提供的機關餐食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劉大人為了汪家殫精竭慮，我們自然不能虧待?！弊谝慌缘耐舴蛉斯Ь吹溃安恢袢談⒋笕饲皝硭鶠楹问?，是有眉目了么？”

劉震不說話，埋頭喝稀飯。

把最后一個肉包吞下肚后方才心滿意足，打了一個飽嗝，臉上恢復嚴肅，不茍言笑。

“麻煩您把令郎身邊的伙計也一并叫來，我要打聽個人。”

不一會兒，一個青衣麻布的小伙走了進來。

“我問，你答?！?

“大人請講。”

“秀才王生你認識嗎？”

伙計眼珠一轉，想了一會。

“認識?！?

“與你家少爺也認識？”

“認識的?！?

“那你家少爺與他起過沖突？”

“對的，上個月在辛蘭河那邊，少爺喝了酒，把王生打了一頓?！?

劉震問道，“你少爺好端端的打他干嘛？”

“主要是那秀才自己討打！”伙計指了指腦袋，“他這里有問題，半年前還經常來汪宅門口鬧，吵著要見老爺，被我們驅趕了好幾次還糾纏不休。少爺非常厭惡他，那天在辛蘭河偶遇他，兩人又吵了一陣，少爺氣上心頭，就動手了?！?

“這么說他是瘋子？”

伙計點點頭，“對，瘋秀才！”

“你說他半年前來汪宅門口鬧，知道原因嗎？”

“這……”伙計支吾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汪夫人，得到她頷首致意之后才繼續開口：“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要追求二小姐……大人您想他一個窮酸秀才怎么能配得上我們二小姐的尊貴身份，這不是可笑嗎？”

二小姐？劉震腦中沒啥印象，仔細想了一下，對了，排行老三的汪若嵐。

“汪老爺不答應？”

“可不是嘛，早給打發走了。”

“正月里他有來過么？”

“嗯……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平時都跟著少爺在外面干活。”

這時候，汪夫人插嘴道，“我記得，正月十五元宵節那天還來找過老爺，說是要來送禮?！?

劉震眉毛一挑，“什么禮？是墨嗎？”

汪夫人道：“這個就不知道了，反正老爺沒收，直接讓人退了回去。”

劉震心中一喜，看來自己找的方向沒有錯，這個秀才王生的問題，很大。

“好，沒你事了。你去把二小姐請過來吧?！?

伙計如釋重負，給劉震作了兩個揖便聽話出去了。

汪夫人聽完劉震的問話，奇怪問道：“不知道劉大人問這個人是為何？難道就是他害了我家老爺和俊雄？”

劉震也不賣關子，點頭道，“就算不是他，也肯定與他有關聯?！?

不一會兒，一個少女小心翼翼走了進來。

身披藕色薄紗浣花錦，手上戴著一個翠玉手釧，珠圓玉潤的身材搭配微胖的鵝蛋臉，長得很善良。

與她媽媽對比，不能說相差甚遠，只能說完全沒有關系，壓根看不出來是母子。

不過情人眼里出西施，秀才就好這一口也不一定。

“見過大人。”汪若嵐怯生生的叉手行了一個萬福。

……

原來王生是徽州府汊口縣的人，靈宗三年中的秀才，善作畫。去年在太平山頂采風的時候偶遇了去白馬寺拜佛燒香的汪夫人以及汪家二小姐汪若嵐，王生對汪若嵐一見傾心，此后就經常寫信作畫表達愛慕之情。而汪若嵐雖然名字好聽，但是相貌平平，徽州府的公子哥都敬而遠之，平常接觸的男人少，單身二十年了如饑似渴，哪受得了這般攻勢，兩人一來二去便互生情愫好上了。

結果認識沒到兩個月這事就被汪開誠知道了，汪開誠見王生出身卑微，是個窮酸秀才，便認為這個人居心不良，與女兒相好主要是貪圖汪家的財。明令禁止他們繼續，為此不惜把女兒禁足宅中。

王生不服氣，三番五次要上門來提親，時而低聲下氣，時而據理力爭，時而怒發沖冠，時而潸然淚下，軟硬并施，感動天感動地，卻感動不了汪老爺。

汪開誠實在無奈，對秀才說要想上門提親，就先中了舉人再說。

后來王生赴廬州參加鄉試，鎩羽而歸。

但他仍未死心，繼續來汪宅鬧，終于惹怒了脾氣火爆的汪俊雄，被打傷了一條腿，后不知所蹤。

“媽！”得知家中大劫可能因自己而起，汪若嵐目光閃爍，泫然欲泣，一頭鉆進了汪夫人懷抱哭了起來。

汪夫人也是潸然流淚，嘆一聲“孽緣，真是作孽啊。”

劉震心中也是有些感慨，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詞句。

這時候，門外又傳來熟悉的聲音。

“查到了，劉大人，查到了！”

趙德氣喘吁吁跑了進來，一路狂奔，官帽都被吹歪了。

“查到王生的下落了？”

趙德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查到了，王生上個月在辛蘭河附近被人打傷了腿，之后就沒在城里出現過，我派人拿著畫像問了辛蘭河附近的山野村夫，有人說看見王生拖著傷腿上了太平山，一路向西去了，而過了太平山，就是池州府的地界了?！?

劉震搖頭道，“不會的，他一定還在徽州府。那太平山上有落腳的地方嗎？”

趙德答道，“有。山頂有一個白馬寺?！?

今日清晨兩人對完名單后就作了分工，劉震來汪宅調查王生的消息，而趙德則派人打探王生的下落。

現在兩邊都有了結果。

“好！”劉震站起身來，“出發！“

劉震心中明白，這妖物是知道自己正在查他，如果今日聽到風聲，恐怕會連夜逃竄，所以抓捕一事，一刻也不能耽擱。

“不過劉大人，現在雖然王生的嫌疑很大，但是卻沒有實在的證據……”

“證據？”劉震一笑，指著腰間的桃木劍，“我是鎮妖司，又不是六扇門，要什么證據。”